《只为与你相遇》 Chapter01-蝉鸣的午后(1) 「翻一次墙要付一百元唷！」轻快的嗓音，一名金发男学生倚在树干旁，上半身泛黄又皱褶的学生衬衫没扎进制服裤里，他把菸灰抖落在杂芜的草地上，嘴角噙着一抹坏笑，随后补充，「但如果用一颗巧克力口味的冰泡芙来孝敬我，给你打五折。」 「喂！你可不可以不要每次都以吃的为条件擅作主张？」另一个戴着绿色隐形眼镜，有着极为叛逆的瞳色的男学生随手把鼻屎黏在墙上，不满地发出抗议声，但金发男学生只是蛮不在乎地耸肩，见状，绿瞳男学生撇撇嘴，下一刻，他伸出手掌开了又闔，「你们听好了，只要给钱，我们就不会告诉任何人翻墙的事。」他说话的对象是一对小情侣。 「看看，这么有同学爱的人去哪找？真感人啊！」金发男学生踩熄菸蒂，从衬衫左侧的口袋拿出一包菸盒，抽了一根出来，旁边有人替他点火。 「阿扬，你真贴心。」他微笑称讚正把打火机收进裤子口袋里的人。 眼前这对小情侣被吓得面色惨白，首次在早自习时间偷偷溜出校外约会，不料却遇上学校里最流氓的一群人。 儘管因为害怕浑身发抖，男生还是将女生护在身后，他颤声道，「你们应该先担心我去找教官来吧！」 闻言，金发男学生啐了口唾沫在地上，顺便把才抽了两口的菸丢弃，「你竟然天真的以为我们会怕你的威胁？」他大笑。 「况且，教官来的正好，当场捉到你们私自翻墙出学校，之后你们的父母就会收到通知，而你们会留下案底，日后影响前程，」绿瞳男学生冷笑，掰着手指关节，往情侣俩步步进逼，「我们自然不怕教官的惩治，看清楚，最近加入我们的人有增无减。」他伸长手，指着「阿扬」。 对方往前一步，男生张开手臂保护女生就向后一步，直到无路可退。 「我改变心意了，从现在起，翻一次墙要两百元哦！」绿瞳男学生弯下腰与男学生平视，近在咫尺的鼻息尽是菸味，「如何？要交钱封口，还是跑去找教官讨奶喝？」最后一句话一吼，吓得在场唯一的女生哭出来。 此时，名唤「阿扬」的男学生向前扯着她的头发，将她从男朋友的身后拖出来，动作粗鲁至极，「哭爸啊！我都还没动手！」 「放开她！你……你们要钱我有！」男学生激动大叫，他也忍不住开始哭泣。 「非要等早鸟优待没了才想通，简直笨死了！」金发男学生不屑道。 付了钱之后，小情侣不可能也没雅兴继续翻墙约会，他们逃回教室，也不敢跟任何人说，这起事件就这样了结。 「走，吃冰去。」金发男学生、绿瞳男学生加上阿扬以及其他几个小跟班，动作俐落翻了出去，一行人高高兴兴翘掉整天的课，吃完冰又去网咖打电动，直到下午放学时间才又翻回学校。 「阿扬，粗略算算，你加入我们也几个月了，应该要写些……那个叫什么来着？」被尊称为「乐哥」的带头金发男学生隻手搭上对方的肩。 「心得报告？」绰号「錩仔」的绿瞳男学生在旁提醒。 「对啦！那个你……记得交一千字的心得报告给我啊！」他笑着又点燃一根菸。 「乐哥，可是我文笔不好。」对方苦笑，原来不良学生间也有这种规定，他算是开了眼界。 岳皓扬，他的本名，会加入这些人的原因，说来话长。 「谁管你的文笔呀！市面上一堆乱七八糟的书也不见得有多好的文笔啊！」想了想，补充，「那不然，画画也可以！一张全开的水彩画，最重要的是让我看出你有心！」乐哥笑着吐出一口长长的烟在岳皓扬脸上，岳皓扬必须忍着不能咳嗽。 「乐哥，原来你会看书？而且还懂画？」他们之间一名身材精瘦的跟班十分惊讶，不要命的话就这样脱口而出。 果然，乐哥毫不手软地送他一记左勾拳，揍的那跟班痛的哀哀叫，「怎么？你现在敢揶揄我了？找死是吧！」他吹了吹拳头，附上中指一隻。 好委屈呀！他揍人的手不是不会痛耶！ 「好，乐哥，我明天一定交千字报告给你。」岳皓扬把话题拉回来，他心想要不赶紧这么做，那跟班不一定又会继续白目。 说来可笑，他都已经是如今这副模样了，竟然还存有惻隐之心。 他抬头，看着空中紫红色的晚霞无边无际蔓延，金黄色的夕阳穿透层层云朵，从高耸的建筑物后方缓缓落下，距离上回有兴致欣赏这等美景，大约是半年前时候的事了。 乐哥没错过岳皓扬悵然若失的表情，「不急，日子还长的很，」他捻熄烟，「阿扬，晚上来我家吃饭吧！我们联络一下感情。」 话音刚落，当中有些人的神情略略一变，岳皓扬注意到了，才加入几个月的他虽不明所以，却不敢好奇多问，只是稍稍有些心理准备。 「印象中，乐哥家与我家只差一站公车的距离，我回家冲个澡，晚点再过去？」岳皓扬知道路怎么走。 「当然没问题。」乐哥微笑。 眾人在校门口挥手道别，平时与岳皓扬同路的乐哥去超商买东西，没有一起等公车。 回到家里，岳家空荡荡的没人，岳皓扬冲完澡再度出门时还是没见到岳母抵家，他带着几百块在身上，跟巷子口的红豆饼摊捧场，不好意思两手空空让乐哥请客。 等候红豆饼製作时，有三大台载着家具的货车缓缓驶入巷弄，他们这种乡下地方向来人口外移严重，有人搬进来是十分新奇的事，反正红豆饼还没做好，岳皓扬索性打发时间观察他们。 新邻居似乎是一家人，父母与独生女的组合，三人与搬运工人穿梭在公寓与货车间，有人负责指挥，也有人负责出力。 「一共一百元，谢谢惠顾。」红豆饼完成了，岳皓扬收回视线付了钱。 他提着装有十颗红豆饼的袋子抵达乐哥家时天色已暗。 「坐一下，晚餐快好了。」乐哥倒了杯可乐给他，他家是一栋透天厝，一楼开摩托车行，二楼才是住家，三楼则是神明厅，此刻，岳皓扬正坐在二楼的客厅沙发上，高举手中的塑胶袋，「乐哥，一点小心意。」 晚饭的三菜一汤，岳皓扬吃的饱足，饭后乐哥领着他到一楼庭院，表示有话要说。 「乐哥，有件事我不晓得能不能先问。」乐哥还没开口，岳皓扬倒是先丢一个问题。 「说。」 他吞了吞口水，「你家人知道……恩……你在学校的事吗？」方才不管他怎么看，乐哥的家人都很和善单纯，与乐哥在学校给人的观感大相逕庭，所以他猜测乐哥是瞒着家里人在学校作威作福。 想不到乐哥却噗哧一笑，道，「你动脑想一想，凭我单独一个人如何能在外横着走也没事？錩仔说过，教官治不了我们的。」 言下之意是岳皓扬太浅了，才会看走眼，他佩服的表情，完全看不出乐哥家有流氓的势力。 他单独和乐哥安静待着好一阵子，白天乐哥做事的狠劲的确震慑到他，但此刻乐哥的戾气悉数退去，现在的乐哥只是一名十七岁的高中生。 夜风稍冷，马路上的车一辆接一辆呼啸而过，岳皓扬却迟迟等不到乐哥开口。 「乐哥，你有话要说吗？」试探性询问，他不想等到天都亮了还站在这吹风。 一会儿过后，乐哥终于慎重地看向他，「阿扬，现在我给你一次机会，只有这一次选择的机会，不得反悔。」 岳皓扬也严肃地点头，「乐哥请说。」 「我要你考虑清楚，往后的日子是继续跟着我们，或回去一般学生的生活？」 Chapter01-蝉鸣的午后(2) 半年前。 「岳皓扬、岳皓扬，光芒四射岳皓扬！」 穿着短袖露肚上衣与热裤的「岳皓扬后援会」成员们在篮球场边一字排开，她们绑着高马尾，整齐的应援青春且活力十足，吸引眾多视线。 「玉树临风的气质，篮球打的好，学业也十分优异，岳皓扬根本是人生胜利组嘛！」同时间，手肘撑着大腿、手掌撑着下顎，百无聊赖坐在通往教学大楼的阶梯上看比赛的一名男学生不禁羡慕道。 他心想，究竟是哪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傢伙说老天爷是公平的？别傻了吧，这种安慰话听听就好。 「能认识校园风云人物的我们，也算是另类的幸运了！」旁边的男学生安慰他。 岳皓扬再次投进一颗三分球，接着热烈的尖叫与欢呼充斥整座球场。 比赛结束，球员们无不大汗淋漓，递水递毛巾的粉丝一拥而上，当中就属岳皓扬的粉丝最多。 「嘖，你看看围着他的那些正妹，一定很香啊！」 「请你把口水擦乾净。」对方冷冷瞥他一眼。 岳皓扬仰头灌下大口大口的水，他的肩颈、臂膀披着数条运动毛巾，忙着应对粉丝的他远远发现他们，马上露出灿烂的笑容大幅度挥手。 两人见状站起身，走向岳皓扬。 「都被你帅走就好了。」带有义气相挺与羡慕的话从名叫姚昶平的男同学口中说出，他伸出拳头在空中与岳皓扬的相碰。 「皓扬，今天你风靡全场，期待下个月的校际比赛。」与岳皓扬、姚昶平是同班同学的莫劭鑫微笑，也与他碰拳头。 空中碰拳头是三人打招呼的专属方式，高中开学第一天，他们是彼此第一个说话的对象，经过两个多月的相处，感情越来越坚固。 「看见你们今天特地来我很开心。」岳皓扬的微笑比太阳还耀眼。 「不能光觉得开心，」姚昶平却摇头，晃晃右手食指，「应该还要有一些表现。」 莫劭鑫无语望着姚昶平，「只是这样也要揩油。」真是夸张。 岳皓扬开朗的笑着拍拍两名好友的肩膀，「好啦！姚昶平，不然改天再约一摊ktv的局，满意了？」 姚昶平笑着点头。 三人一边往教室走去，岳皓扬一边开啟新的话题，「话说上次去摄影的那座湖泊至今我仍念念不忘，这週末再去一次吧！」 姚昶平持反对意见，「我不要，只有三个男的摄影之旅，很无聊耶！」他记得那一次的最后，他直接躺在湖泊旁边席草地而睡，听说还打呼呢！ 「那你还想怎样？」岳皓扬发问。 「带妹仔一起去呀！那里清幽凉快，还有满满的芬多精，风吹了舒服，很多女孩子都喜欢这种的，所以，赶紧想想要找哪些妹仔吧！」 「我觉得姚昶平的提议根本就是变相的联谊，但光靠我们三个人，很难举办吧！」莫劭鑫摊手，点出最重要的癥结。 「你也赞同我？话说我觉得我们班的女的都不赖呀！那个二十九号还是我的菜耶！」姚昶平兴致勃勃，精神都来了。 「既然这样，不如由你建议班导，说是带大家去抒发课业压力。」岳皓扬提议，届时姚昶平撩他的妹，他可以自己拍照。 「好，那择日不如撞日，今天放学我就去跟班导说，你们等我的好消息啊！」 另两人交换一个拿姚昶平没办法的眼神，这傢伙只有这种时候最积极。 岳皓扬提出的说法经过姚昶平的口很快让班导点头答应，班导除了希望能藉由这次的活动让同学们散散心外，开学也一阵子了，还能顺便让大家更熟悉彼此，一举两得。 天色渐渐暗下，三人聚在一起写作业，莫劭鑫是当中成绩最好的，第一次段考甚至夺得全班第一名的殊荣，岳皓扬则是第二名紧追其后。 「看来我得赶紧恶补摄影技术了，不能在妹仔面前丢脸。」然而对姚昶平来说，儘管有着优秀成绩的朋友也不能影响他的本性，他不在乎地转着笔，视线停在面前的数学习题本上，心却飘的老远。 「精虫衝脑？」岳皓扬揶揄，真该拍下上次某人在湖边呼呼大睡的蠢样给他满脑子的妹仔看。 「这叫对人生的规划，懂吗？」 「抱歉，我悟性不高。」岳皓扬冷笑。 校外教学的时间订在第二次段考公布成绩后的週末，如此安排除了要让大家培养感情之外，班导的用意更是要灌输同学们一个观念，也就是一次段考的成绩并不能代表人生成败，他要带领大家去看学校以外更广阔的世界，可谓用心良苦。 学校距离那座湖泊有一段距离，当初莫劭鑫不晓得从哪里得知这么一个安静清幽的地方。湖泊四周由大片树林围绕，生态资源相当丰富，很适合在这微凉的初秋里享受大自然的洗礼。 抵达树林外围，眾人下车徒步进入，往湖泊而去。 路上，大家纷纷讚叹着。 「好美！这里简直世外桃源！」 「班导没有乱讲，真的可以放松身心呢！」 「吸进的每口气都好新鲜，真是好不可思议的地方啊！」 学生们的反应让花费许多时间做场勘的班导觉得值得了，这是一场别具意义的活动。 姚昶平不知何时和二十九号的女同学聊开来，莫劭鑫也找到有话题聊的同学，而岳皓扬身边不乏女同学亲近。 本意是来摄影的岳皓扬好容易才摆脱那些女同学，他用单眼相机留下一帧帧美好的大自然景色，由于太沉浸在摄影的世界，他越来越偏离规定好的活动范围。 驀地，他眼前一黑。 放下相机，这才发现有隻獼猴正在跟他抢单眼，这猴子野得很，力气也大得不容人小覷，奋战数分鐘牠才放弃，俐落地跃上树木，消失在岳皓扬的视线里。 要不是相机比较重要，岳皓扬还真想多瞧瞧这隻獼猴，这只有在教科书上才会出现的动物，实在可惜了。 同时间，他终于察觉自己周遭早已没有任何同学，他所在的位子似乎离湖泊有段路，因此他赶紧回头找寻班上的大家。 从单眼镜头望出去的景色与两眼实际一看当然非常不一样，视野变得更广了。 岳皓扬一路都在观察环境，试图分辨出正确的路线，可是树林里哪有什么不一样的景象？慌张之馀，有道声响远远传来，他心想应该是同学们，赶紧迈步往声源处而去。 还没发现任何同学前，大约十步外的距离，有一名身着白色洋装，长发披散在肩后，倚靠在树干席地而坐看书的少女率先映入岳皓扬的眼帘，他慢慢停下脚步，思索到底该不该继续往前走。 听说森林里有精灵，也听说森林里有鬼，此刻的岳皓扬不确定自己该相信哪种说法？那声音又是从那名少女身上传来的吗？ 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几片落叶掉到少女身边，少女长发随风飞扬，裙襬也被风拂起波浪，岳皓扬揉揉眼睛，那名少女还坐在原地，他已不管是人是鬼还是精灵，毫不犹豫拿起相机捕捉如此动人的一幕。 兴许是快门声传进耳朵灵敏的少女耳里，她一发现旁边有人，马上闔起书本，起身连身上的脏污没拍乾净就往和岳皓扬相反的方向跑去，岳皓扬叹口气，今天怎么大家都离他远去？连那隻獼猴也是！ 「岳皓扬！终于找到你了！知不知道全班都很担心你？快跟我一起回去！」班长的声音，他不由分说抓着岳皓扬就往集合地点而去，一边呼喊着「找到人了」。 岳皓扬回头看了一眼那白洋装少女方才坐的树下，有些遗憾地收回目光。 Chapter01-蝉鸣的午后(3) 「你昨天绝对是被魔神仔牵走了！」隔天下午打扫完，姚昶平和莫劭鑫拉来两张椅子围坐在岳皓扬的位子旁，姚昶平十分篤定地对岳皓扬说。 「我同意，皓扬，需要我们陪你去拜拜吗？」莫劭鑫也点点头。 然而不知为何，岳皓扬就是很确定那白洋装少女不是姚昶平口中的「魔神仔」，他不是没有听过「红衣小女孩」的故事，也没有不相信世界上有鬼，但他就是知道，她是人。 「我从昨天就再三强调过那不是『魔神仔』，况且回来之后我没生病，身体也没哪里不舒服，所以不需要特地去拜拜。」岳皓扬歛眸，对于最好的两位朋友不相信他的说词，觉得有些失望。 姚昶平还想再说些什么，被莫劭鑫压了下来，他对他摇摇头，姚昶平只好住口。 莫劭鑫看出了岳皓扬的无奈，毕竟身为朋友的他们，应该要是最挺岳皓扬的人。 他马上转移话题，「不提这个了，皓扬，下下礼拜的篮球校际比赛，我跟姚昶平都会去帮你加油喔！」 一提到篮球，岳皓扬立时摆脱阴霾，露出阳光般的笑容，「好，届时若有机会，我再去找你们！」 「嘖，难以想像你用现在这副表情骗走多少妹仔的心，」姚昶平靠向椅背，「要不是知道你对妹仔没兴趣，我可能会觉得你太嚣张，然后找机会扁你。」 「要不是知道你对妹仔感兴趣，我可能会误会你很绅士，果然人不可貌相啊！」岳皓扬回嘴。 属于男孩间的幼稚，却是友谊最坚固的成分。 每一所学校，或多或少都会有叛逆的学生，三人就读的学校里也有一群眾人闻之色变的流氓，班上还曾经有人不小心惹毛那些流氓，回头手打了一个月的石膏。 这天，为了即将到来的篮球校际比赛，岳皓扬放学后没跟姚昶平和莫劭鑫一起唸书，而是把握时间练球，一如既往，球场边总是有着岳皓扬后援会的粉丝。 事情不知道是怎么发生的，当岳皓扬注意到的时候，他后援会的一名粉丝已经被几个男学生缠上，吵闹的声响使所有人停下动作，纷纷往场边投以好奇的目光。 男学生们的说话内容岳皓扬听不清楚，倒是他们对那女粉丝的无礼举动十分明显。 正想去找教官来处理，女粉丝却一脸不甘愿地被那些男学生带离球场，今天的练习因为这起突发事件提前结束。 有人认出那些男学生是学校里的流氓，胆子较大的跑去询问其他粉丝方才究竟发生什么事？那些流氓要把人带去哪里？或者应该要去跟师长报告？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纷纷面面相覷，不知该怎么办。 几天以后，岳皓扬得知那名女粉丝休学了，他不禁猜测是否与那日的流氓有关联。 不过这件事的重要性很快被篮球校际比赛取代，岳皓扬的生活重心渐渐放在练球上，不得不牺牲和姚昶平及莫劭鑫放学后一起写作业的时间。 比赛当天，岳皓扬后援会的粉丝们专程去替他应援，经过与不同学校的一番廝杀后，情势越来越严峻，所幸最后他们学校突破重围惊险夺得亚军，岳皓扬后援会的规模也顺理成章跟着一起扩大。 结束比赛后的週末，三人约好去西门町看电影跟唱歌，一见到面就互相碰拳头。 「我们皓扬同学为校争光，学校送的奖金有多少啊？」排队买电影票时，姚昶平转头对岳皓扬挑眉，别有深意地一笑提醒道。 「好啦！这场电影和待会儿的ktv都算我的，我请客。」 莫劭鑫接着开啟新的话题，「对了，皓扬，上次那位女粉丝被学校流氓缠上的事，我在想，和你会不会也有关係啊？或许他们老大在吃你的醋？电视都这样演的。」那天的事情很快在学校流传开来，在场的岳皓扬自然成为其他两人最可靠的资讯源头。 听莫劭鑫这么一说，也唤起了岳皓扬的记忆，他也和他一样很想知道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又或许那名女同学受那些流氓的胁迫才休学？ 「莫劭鑫，你应该减少看电视的时间，否则下次皓扬就要篡位拿班上第一囉！」姚昶平捧着爆米花凉凉说道，他率先跟着人群走进放映厅。 「到底是谁看电视的时间比唸书还多啊？」莫劭鑫在后面不认同地「嘖」了声。 「他就是这么恶劣，习惯吧！」岳皓扬拍拍他的肩，无奈一笑，结果话题又被岔开。 为时一个半鐘头的电影播毕后，灯光大亮，工作人员打开两侧大门，三人前后走出放映厅，但还没来得及从剧情里抽回思绪，倒是先见到学校里的重要人物。 学校週三的朝会时间，偶尔可以看到这号人物带头上台闹场，是老师与教官们头疼的学生。 他就读高二，绰号「乐哥」，是学校流氓里的头头。 三人本想绕过他走开，却被拦了下来。 「想必你就是岳皓扬吧！」上身着棕色豹纹花衬衫、黑色宽裤的乐哥，挑衅意味十足地狠戳岳皓扬的肩膀。 岳皓扬对于来者不善感到困惑，严格来说，他只知道这号人物，但并不认识，还有，他那让人不舒服的说话口气也很莫名其妙。 「我是岳皓扬没错，你找我有什么事？」姚昶平和莫劭鑫分别站在他两侧，三人皆提高警觉。 「你很有本事啊！连我的人都敢动！」乐哥双手环胸，岳皓扬发现他身边并没有其他看起来像流氓的人。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乐哥「哼」了声，「我马子怀孕还去当你的啦啦队，这样懂了没？」 三人交换视线，顿时恍然大悟，原来那天被流氓们带走的女粉丝，就是他口中的「马子」啊！所以说，她的离开并不是受到任何恐吓，而是身为头头女人的妥协。 「我并没有要求任何人做过任何事，一切都是自发性的行为。」岳皓扬努力不畏惧，不让说出口的话语颤抖。 「去你的狗屁倒灶理由！我警告你，要是我马子流產了，你给我走着瞧！」乐哥的左手食指指着他的鼻尖，表情瞬间变得愤怒，脸都胀红了。 「流產？」 「还敢怀疑？不知道怀孕不足三个月的孕妇，该待在家安胎吗？结果她给我跑去当什么啦啦队，你最好祈祷她没事！」 这时候，姚昶平深呼吸口气，拿出他岔开话题的看家本领，「未满二十岁怀孕，根据法律规定，必须让监护人知情，你们应该没这么做吧？那就算违法了！」 「他妈的，你又是谁？」乐哥转移视线看向姚昶平，他的表情更难看了。 「如果你不先口出挑衅，就不会有这些后续，另外，重覆皓扬的话，是你马子自己贴上来，这件事要怪只能怪她，我们完全不知情，而我爸正好是警察，回头要是他介入的话……」 乐哥阴冷一笑，「很好，我记住你们了！」他吐了口痰，瀟洒走人。 姚昶平下一刻腿软跪坐在地，另两人赶紧搀扶他。 「姚昶平，你是从哪里得知这些法律条款的？而且你爸不是在证券银行上班吗？什么时候变成警察了？」莫劭鑫蹲在姚昶平面前，取出面纸替冷汗涔涔的他擦汗。 原来，法律内容是姚昶平昨天正好看八点档学到的，而他爸只是个幌子。 岳皓扬看见好友替自己出头，虽然温暖，但更多的是担心，「我想他听完姚昶平的谎话以后，不敢再肆无忌惮找我们麻烦，但是怕万一，大家之后还是要多注意安全。」 Chapter01-蝉鸣的午后(4) 时序正值冬季，但对青春期的男孩来说，迎着寒风在河滨骑单车的感觉，十足过癮。 「我们来比赛，最慢抵达对面三角锥的人，下学期上下学都要负责背另外两个人的书包，为期一个月。」姚昶平大喊，冷冽的风灌入口中，使的口腔乾渴。 「你这是变相的霸凌！」莫劭鑫骑到姚昶平的旁边，一语方落，下一刻马上被超越。 姚昶平朝落后的莫劭鑫比了个左手大拇指向下的挑衅手势。 只可惜，姚昶平错过莫劭鑫对他背影伸出的右手中指。 寒假已经过了一个礼拜，三人完成作业之后常约出去玩乐，比方今天的单车之行，就是姚昶平提议的。 最后一个抵达三角锥的，只差了第一名十秒鐘。 「平时叫你运动都不运动，只好下学期乖乖揹书包囉！」姚昶平得意一笑。 最后一名的莫劭鑫对着第一名的姚昶平翻了个大白眼，他不记得自己何时同意参加这个莫名其妙的比赛了。 一旁的岳皓扬没空理会两人幼稚的对话，他专注地看向坐在堤防边的一抹倩影，姚昶平很快发现他的分心，他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曖昧道，「唉唷！怎么一副见到梦中情人的样子呀！」 「才不是什么梦中情人！她就是那天我在湖泊附近见到的女孩，怎么样，就说人家不是『魔神仔』了吧！」岳皓扬收回视线，口气坚定。 「那你要去跟她说话吗？」莫劭鑫说。 岳皓扬摇摇头，「等我遇见她第三次，我才会过去搭訕。」 「什么！你该不会相信什么娘娘腔的命中注定吧！」姚昶平一脸惊吓。 「你为什么还没死啊？」岳皓扬瞪了他一眼，「对了，说到死，那个乐哥自电影院遇到后，没再找我的麻烦了！你们呢？有遇到其他的状况吗？」 两人表示没有。 傍晚，岳皓扬高高兴兴回到家，却在一进屋就察觉到气氛不对劲。 爸爸和妈妈严肃地坐在客厅，岳母伸手招呼他过来坐下。 岳皓扬的父母平静的结束十六年的婚姻，钢笔所经过的每吋离婚协议书纸张表面，都像一把利刃划在岳皓扬心上，晕染开的墨渍，则是鲜血。 「皓扬，要照顾好妈妈。」岳父拉着行李箱离开家以前，淡淡丢下一句。 这天之后，岳皓扬时常在独处时会想，是不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好，才会导致爸妈走向这种结局？过往全家人幸福的微笑，如今回头看，已是遗憾。 接着他开始用酒精逃避现实，他不知道爸爸怎么会说出「要照顾好妈妈」这种不负责任的话语，他才多大？要一个孩子处理好心理受伤的自己之馀，还得分心照顾一个成人，这句话，太残忍了。 由于约了岳皓扬好几次出门玩乐都未果，这天，姚昶平决定直接到岳家找寻岳皓扬。 「姚同学，谢谢你的关心，但皓扬他……现在不想见人。」靠酒精麻痺自己的岳皓扬，此刻谁也不见。 姚昶平见到憔悴的岳母一副为难的模样，儘管担心，但也不好勉强人，「没关係，阿姨，改天我再联络皓扬，不打扰你们休息了。」 「别这么说，我会把你的好意转告给皓扬的。」 离开岳家以后，姚昶平打了通电话给莫劭鑫，与他约在岳家附近的公园见面。 等候的时间，姚昶平坐在公园里的鞦韆上绞尽脑汁、想尽办法就是要约岳皓扬出来，他想知道他究竟发生什么事？为何会不见人？ 倏地，眼前出现一杯咖啡，下一刻莫劭鑫的声音出现，「寒流真冷啊！」他往隔壁的鞦韆坐下，啜饮一口咖啡。 「你来啦。」姚昶平一见到莫劭鑫，便与他空中碰拳头，顺手接下热咖啡，感觉掌心暖暖的。 「皓扬传讯息给我，要我来带你离开，本来还一头雾水，不过你的电话马上就来了，我才会愿意在寒流来临的此刻还出现在你的面前，你真好意思啊。」 「所以你知道他不见人的原因囉？」 莫劭鑫耸耸肩，「我不清楚他拒绝见面的理由，但至少我知道他是在意你的，所以才会特地打电话叫我过来处理你。」 「莫劭鑫，难道你就不想知道皓扬发生什么事了吗？」姚昶平对莫劭鑫的冷静感到不可思议。 「我当然想，而且非常想，可是姚昶平，你要练习给别人空间，不能事事都押着人，强迫别人马上给答案。」 闻言，姚昶平深深叹了口气，他无力地垂下肩膀。 两波寒流接连袭台后，寒假终也宣告结束，开学第一天，莫劭鑫揹着姚昶平的书包， 神情无奈地走在姚昶平身后进教室。 而岳皓扬就像人间蒸发，整个寒假再也不曾主动联络他们，他们有心要找也找不到。 「我他妈的为什么必须沦落至此？」莫劭鑫丢下姚昶平的书包，一屁股往自己的座位坐下，他不懂，自己干嘛遵从姚昶平在河滨提的什么鬼比赛。 「我不许你这个第一名的资优生说脏话。」姚昶平伸出右手食指，抵在莫劭鑫唇上，下一刻马上被狠狠打掉。 两人忙着斗嘴之时，突然有人出声：「喂，你们看走廊那个人是不是岳皓扬啊？他怎么会跟学校那些流氓走在一起？」 两人扭头往走廊一看，莫劭鑫倒抽了一口气，姚昶平则是瞠大双眼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他们迅速交换一个眼神，然后立时起身快步走到走廊。 「岳皓扬！」走廊上，两人齐声呼喊他的名。 迈步前行的三人闻声转头往声源处看过来，姚昶平认出了流氓的头头「乐哥」，还有一个绰号叫「錩仔」的人，他们都是学校里的流氓学生，而岳皓扬则走在两人中间。 姚昶平首先快步走过去，拉着岳皓扬的手就要走，「开学第一天，别迟到了，快跟我一起进教室。」 「放手。」孰料，身后的岳皓扬冷冷说道。 「岳皓扬，你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跟他们走在一起？」莫劭鑫见状也走过来，皱着眉看着岳皓扬。 「为什么不能跟他们走在一起？我要跟谁交朋友还要经过你同意不成？」岳皓扬挣脱姚昶平的手，头也不回地与乐哥和錩仔离开。 「阿扬，刚才那些人是你以前的朋友吧？你这样对他们，会不会太残忍了？」錩仔从口袋拿出一根棒棒糖拆开含着，蛮不在乎的口吻。 「没事，我会找机会让他们明白的，届时他们不会再纠缠我，毕竟，我现在只听乐哥的话。」 以酒精麻痺自己两个多礼拜后，岳皓扬知道自己不能再这样沉沦下去，他必须想办法挽回父母的感情，他不要一个破碎的家庭。 比任何人都还担心岳皓扬的岳母，见到儿子终于打起精神，情绪十分激动，「皓扬，你终于调适好心情了吗？让妈妈抱抱你，然后再找时间去和你的朋友们道歉吧！他们都很关心你。」岳母张开双手，轻轻拥着儿子，喜极而泣的泪水滚落面颊。 岳皓扬的确不再喝酒，但他费了番功夫找到錩仔，表明自己想加入他们，成为流氓的其中一员。 「妈，既然你和爸没办法照顾这个家，那就换我想办法。」 「你想怎么做？」岳母莫名不安。 岳皓扬加入乐哥那一帮人，其目的并非真心想学坏，他只求父母能见到他走歪路而感到愧疚，能因为他，回头完整这个家。 「妈，或许我不是很优秀的儿子，但身为家中一员，请您相信我之后的所为都是为了这个家，为了爸、为了您也为了我好。」 Chapter01-蝉鸣的午后(5) 岳皓扬跟在乐哥身边，学会了很多事。 比如最好挑在午睡时间抽菸，而且要在两栋连接成l状的教学大楼的后方，那是整个校园里最不起眼之处，最不怕被打扰兴致；若他们放学后有要事处理，就趁着下午的上课时间好好休息，千万不能让学业耽误了重要的事。 这天，是岳皓扬加入乐哥他们满一个月的日子，乐哥说放学后大伙儿喝一杯，简单庆祝一下。 而为了庆祝，岳皓扬睡了下午四节课，这看在姚昶平和莫劭鑫眼里，实在不像话。 当放学鐘声响起，姚昶平和莫劭鑫一人一隻手硬是拉着岳皓扬到厕所，他们无论如何都要在今天好好跟岳皓扬把话说清楚。 「你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就是不肯告诉我们？还把自己搞成现在这副模样！」姚昶平其实是很难过的，当他看着岳皓扬的叛逆举止，就会想起过去三个人的友情。 一方面岳皓扬不想承认自己家庭破裂，一方面他也不想听任何人对他说出鼓励或者安慰的话语，因为对他而言，那些都是废话，他自己在做什么自己很清楚，没必要报告给任何人知道。 他正用自己的方法面对父母分开的事实，但堕落的行为却伤了身边在意他的人，可他就真的只是放不下。 放下二字说的轻松，但实践起来谈何容易？ 「你们以后都不要再多管间事，也别自以为可以拯救我。」洗手台前，岳皓扬扭开水龙头。 「你怎么可以把我们的关心当成是多管间事？我们是朋友啊！」莫劭鑫不敢相信自己方才所听见的。 「肤浅。」岳皓扬嘴角扯了一抹不屑的笑。 此时的姚昶平再也忍不住了，右手握拳往岳皓扬的左脸挥过去。 「碰！」的一声，岳皓扬跌倒在地，嘴角甚至隐隐渗出血丝。 「姚昶平！你干嘛动手！」莫劭鑫想要搀扶岳皓扬站起来，岳皓扬却避开他伸过来的手，自己扶着地面起身，此举令莫劭鑫愣了愣，半晌才收回停在半空中的手。 他们身边不知何时围了一群人，錩仔也正好路过见到这幕，他隐身在人群后，打算看场好戏回头去和头头打小报告。 这边的岳皓扬什么也不管了，抡起拳头回击姚昶平，两人一来一往扭打，一旁劝架的莫劭鑫也受到波及。 当教官获报前来介入这两人互殴的场面时，姚昶平也见到了令他对岳皓扬彻底失望的一幕—— 趁着教官向只受到轻伤的莫劭鑫了解状况之时，岳皓扬偷偷把书包丢到围观的錩仔手中，用唇语说：「抱歉，我处理完会过去与你们会合。」 三人进了教官室，岳皓扬和姚昶平被分开在相距三公尺的地方坐下，莫劭鑫则被带去角落的房间接受盘问。 姚昶平从没想过自己有天会踏入教官室，虽然不是什么光荣的原因，仍难掩好奇悄悄打量这里，他看见墙壁有一整面放资料的大铁柜、壁掛式的掛勾掛着军服与军帽、几座奖盃陈设在透明柜里，除此之外并无其他特别之处，值得一提的是，在这个空间里可以轻易感受到一种肃穆与威严感，一种无形中不得不让人端坐的压迫气场。 不久，莫劭鑫跟在主任教官身后走出房间，来到被分开的两人之间，教官对着他们宣布：「岳皓扬、姚昶平，与同学发生口角、挑衅、口出恶言，记小过一支；莫劭鑫，扰乱秩序，记警告一支，已经通知你们的家长，在他们抵达学校之前，都给我老实待着，尤其是你，岳皓扬，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都在干嘛！」教官厉声道，毕竟岳皓扬已经加入乐哥他们一个月了，教官会盯上他也不意外。 主任教官留下这些话之后去处理其他的事，此刻的教官室里只剩三人和一名教官。 「岳皓扬，我真的很想放弃你。」姚昶平沉重地开口，但随即被教官下令不准说话，以免又演变成肢体衝突。 岳皓扬没空理会他，他忙着思索等会儿见到父母该说什么？教官不晓得又会向他们透露多少？若是他们知道他跟在乐哥身边的所为，那他的计画就有进展了！成功让父母亲知道他在学校惹事，这样做就能挽回他们的心、挽回这个家。 一小时后，岳家双亲赶来教官室，教官只向他们转达岳皓扬今天闯下的祸，并没有多说其他，而岳母听完之后眼泪便禁不住不断往下掉，她自责自己没教好岳皓扬，频频为他向老师与教官们道歉。 原本岳皓扬以为母亲知道以后会发脾气，但在见到这一幕后，他突然怀疑自己所为是否正确，不过这个念头很快消散，转念一想，母亲越是难过，就代表她对他的感情越深刻，那么利用自己劝回父母的目的便又前进一步了。 「岳皓扬，你都没有话跟妈妈说吗？」一名女教官看着神情平静的他，忍不住问。 「教官，我们皓扬不擅长表达，但他心地善良，学校里多少都有叛逆的孩子，他只是被带坏了！以后麻烦教官多多帮忙，我只剩皓扬一个儿子啊……」岳母声泪俱下。 至于岳父，从头到尾都只是冷冷地看着这一切。 「岳妈妈您别这样，我们能帮的会尽力帮，但希望皓扬也能配合。」教官拍拍她的肩膀安慰。 莫劭鑫乖宝宝的形象深植人心，所以很快就获准回家；姚昶平是先动手的人，却始终不肯承认自己有错，这就让师长头疼了，岳皓扬不清楚他后来是怎么回家的，因为他早姚昶平一步先行离开。 「爸、妈，对不起。」岳父带头，岳皓扬走在他后面，一出校门他就道歉。 「皓扬，你知不知道你害我失去了一个重要的客户？」岳父耙乱了头发，语气焦躁地指责。 闻言，岳皓扬一时愣住，他万万想不到父亲在这起事件里说的第一句话会是怪罪他误了他的工作。 看来为他受伤的人只有母亲，必须也让父亲感受到与母亲现在一样的心情才行，如此计画才算真正成功，「爸，我很抱歉。」岳皓扬垂下眼眸，状似内疚。 「一句抱歉就没事了吗？错失了个大客户，等于错失难得升迁的机会，不是每个人都有那个美国时间去处理你闯的祸，最好别再有下一次，届时我不会再来学校了。」 岳母已对前夫的冷血麻痺，这点正是他们结束婚姻的最主要原因。她上前轻抚儿子的发，脸上写满了不捨，「没关係，皓扬，我们回家吃猪脚麵线过过运。」 「妈，我还有其他事要处理，你自己先回去，爸爸开车送你很方便。」岳皓扬还记得与乐哥的约定，同时他也想藉由乐哥得到父亲的关注。 「你想干嘛就去干嘛，长这么大了，自己可以决定，只要守法不做坏事就行。」岳父对他的态度如此无所谓，使的岳皓扬心中一阵无力感，或许，他对父亲一点也不了解吧！ 「我煮好猪脚麵线在家等你喔！」岳父发动车引擎，示意岳母上车，岳母泪眼婆娑地频频回头看向岳皓扬。 「还要演十八相送的戏码多久？我晚上还有饭局，别耽误了。」岳皓扬听见岳父抱怨的声音自车内传出来，岳母赶紧上车，与他挥手道别。 目送车子消失在路的尽头，岳皓扬一时腿软，就这么直接跪坐在人行道上，他双手摀着脸，再也忍不住痛哭失声。 Chapter01-蝉鸣的午后(6) 打架事件落幕以后，岳皓扬和好友们自此形同陌路。他跟在乐哥身边，偶尔从翻墙的学生身上收取封口费、偶尔中午不睡觉跑去抽菸、偶尔翘课打电动，有别于之前的校园风云人物，岳皓扬如今以校园流氓之姿行走于学校中，他放弃他最爱的篮球，后援会名存实亡，他让师长非常失望。 虽然一直跑给教官追很麻烦，可是他绝不轻易屈服于威严之下，父母都还没復合呢，当然不可能这么轻易就转性。 接着他陆续又被记了几支警告、做了几次爱校服务，时间走的很快，转眼间就迎来他高中生涯的第一个暑假。 岳家双亲离婚之后，岳父每个月该给的赡养费都准时匯入岳母的户头，但经过了一段时间，岳母发现原本她当包装员的微薄薪水加上这笔钱仍不足以供给母子俩过生活，所以她决定自己当老闆骑车跑外送，儘管曝晒在夏季的热情阳光下所流下的汗水滞闷黏腻，她也从不喊苦。 这天早上十点半，岳母骑着机车去接单，而岳皓扬也没有被乐哥叫出去，单独待在家的他看见厨房有一袋子早上岳母从菜市场买回来的豆芽菜，便搬来凳子坐在庭院捡豆芽菜。 对面住户的婆婆正巧也在庭院晒萝卜，她拿了一碗炼猪油剩下的油渣给岳皓扬，说豆芽加韭菜用油渣炒很好吃，岳皓扬赶紧也回头拿了两支冰棒请她吃。 蝉鸣的午后，一边捡菜一边享用人情味，这种愜意，其实也挺好的。 「皓扬啊，婆婆知道你在学校不乖，可是却很孝顺呢！」 闻言，岳皓扬看着脸庞满布皱褶的慈祥笑脸，愣了一瞬，后回以一抹微笑，「婆婆，我没有不乖，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傻孩子。」婆婆摇摇头，蹣跚走进凉爽的屋子里。 过了十几分鐘，岳皓扬还没捡完菜，先接到了錩仔的电话，要大家一起去溪边玩水消暑，岳皓扬应下了。 简单收拾过后，他前往溪边，抵达时眾人早就都到齐了，乐哥一看见他便过来隻手搭上他的肩，「下次不准再最后一个到囉！」语毕，挑眉。 「乐哥，不会有下次了。」岳皓扬对他微笑。 大部分的人已浑身湿透，有些人是由于互扔水球的缘故，有些人则是为了找捉溪鱼的技巧，好不容易才把鱼交给岸上的人烘烤，另外有人到附近的柑仔店买鞭炮，点燃引信炸的震天价响。 而岳皓扬想到了一个不用湿身也能捉鱼的办法——拿着钓竿坐在大石上垂钓。 「阿扬，都来这里了还不下水，不够意思喔！」一颗水球飞来，岳皓扬躲开了。 他用没抓钓竿的另一隻手圈住嘴巴，大声喊，「你们若是不对我手下留情，我就不下水！」亲眼目睹这群人将那一颗颗的水球砸下的狠劲，有趣归有趣，痛也仍是难免。 「娘娘腔喔！这又不会要了你的命，赶快给我下来喔！」那人迈步走在溪水中朝他而来，他赶紧收拾起钓竿，心想是躲不掉了，只好乖乖脱掉衣服泡进水里。 正午时分，艳阳高掛在万里无云的蓝色天空中，热气扭曲了空气，小溪旁的树林里蝉鸣声响亮。 不知是谁起头喊着热，接着大家有志一同将烤鱼盛装在红色塑胶餐盘上，一伙人捧着食物走向溪边的凉亭，岳皓扬则临危受命负责去帮大家提饮料。 玩水后最需要补充电解质，于是他买了几罐运动饮料，以及可以消暑的冰棒，结完帐后趁着冰溶化前快步回去跟大家集合。 距离凉亭几步以外便可以听见亭子里人声鼎沸，但并不像是大伙儿在笑闹的声音，岳皓扬疑惑地走到凉亭里，映入眼廉的一幕让他顿时愣住。 「看在你是女生的份上跟你好好说话你不听，非得要等我们动手才肯离开？」錩仔的口气是满满的不悦。 「你们才是仗着人多欺负人，这凉亭是公共空间，先来后到有顺序，很难理解吗？况且刚才放鞭炮打扰到我睡觉我都没有抗议了，现在竟然还过来赶我走？没见过这么鸭霸的人，真是笑破我的肚皮喔。」 正在和錩仔你一言我一句的人，岳皓扬曾经见过，第一次是在校外教学的湖泊附近，第二次是和姚昶平他们骑单车的河滨，如今在溪边又遇见，只能说他们跟水很有缘。 想起自己曾和姚昶平及莫劭鑫承诺过如果让他遇见她第三次，就会主动跟她说话，而现下就是第三次了，没想到竟是与乐哥他们一起遇到。 儘管已不再和姚昶平及莫劭鑫有许多互动，岳皓扬仍然在意答应过他们的事，于是他走到那女孩和錩仔的中间，对着女孩说的第一句话是：「你热不热？」 在场一片鸦雀无声，大家疑惑的目光全往岳皓扬身上投去，錩仔更是皱眉不解，「阿扬，你突然说这个干嘛？」 岳皓扬转身，「錩仔，她说我们打扰到她睡觉，但我认为这种大热天比较适合待在冷气房里睡觉，毕竟这里蚊子也多，」语毕，他再次看向女孩，「我说的没错吧！」 女孩抬头望着艳阳天，说热不对，不热也不对，她琢磨着该如何回答比较适合，这人很聪明，口头上说为她着想，背后的意思却是赶她离开。 几秒鐘后，她才缓缓啟口，「行，要我让出这里可以，但你们必须保证离开时会把垃圾带走，且不能破坏任何一处地方！」她目光坚定。 既然她都先让步了，他们也不必得寸进尺，錩仔想，何况只是收拾垃圾以及不涂鸦而已，并不难办到，「可以，我们答应你所提的条件。」 于是，在这蝉鸣的午后，本来一触即发的场面，被岳皓扬巧妙地避开可能的衝突。 接着大家开始在凉亭里嬉闹喧哗，而岳皓扬独自坐在角落处，心里想三次都在水边与女孩相遇，多么凑巧，他目测女孩的身高应有一米六五，一头长发在三次相遇时都披散在肩上，浓眉大眼的，长相甚是好看，不禁扼腕着方才忘了问她的芳名。 「阿扬，你发什么呆？」此时，乐哥端着喝了一半的饮料走向他，落坐在旁边的石子椅上。 「乐哥，我好奇刚刚那女的叫什么名字。」岳皓扬据实以告，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脸。 「你八成看上她了吧，」乐哥平时就很注意兄弟们的交友情形，有事情必须他这个大哥出面他也总是义不容辞，因此，他拍拍岳皓扬的肩，说，「真想知道她名字的话，我可以派人帮你打听。」 但岳皓扬并不想靠第三人间接了解一个人，因此婉拒。 乐哥无所谓，他喝了口饮料，语气淡淡开啟新话题，「阿扬，我明晚有事找你。」 闻言，岳皓扬坐挺了背脊，竖起了耳朵，「乐哥请说。」 「明晚跟我去酒吧，我要好好训练你的酒量。」乐哥仰头喝光手中的饮料。 虽然岳皓扬当初加入时就已有了心理准备，但遇到这种事他还是有些抗拒，他也不是没喝过酒，反而正因如此，才会特别讨厌酒精的味道。 乐哥观察他的表情，「不愿意？」他挑了挑眉。 「不……我愿意。」岳皓扬几乎是瞬间下定决心，为了让父母復合、为了他的家，千刀万剐他都承受。 乐哥见状十分满意，「很好，明天晚上七点车站集合，保持联络。」 傍晚，结束玩乐在回家的路上，岳皓扬想着到底该先报告给母亲知道他明晚去酒吧的事，还是届时让她自己发现，甚至，让父亲也看看他喝醉的样子，能把自己弄的越糟越好，这样父母的注意力就会一致摆在唯一的儿子身上，进而因他復合。 一直到刷完牙，熄灯睡觉以前，岳皓扬都在期盼着。 Chapter02-彩色天空(1) 隔天用毕晚餐后，岳皓扬动身前往车站与乐哥会合，为了让母亲担心他，他最后决定骗她说是去图书馆读书，让她自己发现儿子其实瞒着她去喝酒，这么一来，他的计画才更加具有杀伤力。 想起对面住户的婆婆曾称讚自己孝顺，岳皓扬此刻不得不反驳她老人家，他不仅一点都不孝顺，还很自私，他希望能有父亲陪伴的人生！ 乐哥带他来到的这间酒吧位于市区的地下室，此处佔地广大，还有舞台供驻唱歌手演出，灯光迷濛，空气里闻得到菸草的味道，整个空间带着一丝神祕的气息。 乐哥自主替岳皓扬点了一杯mojito，自己则品嚐drymartini。 「阿扬，今晚初学者先喝光这杯mojito吧！之后我会带着你循序渐进。」两人坐在吧檯边，乐哥勾起一抹邪魅的笑容专注看着岳皓扬。 岳皓扬不会喝酒，当然不晓得如何品酒，他看着吧檯上那杯透明液体，再看看乐哥投过来的视线，迟疑片刻后端起它抿了一口，淡淡的薄荷香马上縈绕在整个鼻腔。 其实并没有想像中的难以入口，他又嚐了一小口。 「mojito的酒精含量少，对初学者来说较容易接受。」乐哥微笑，举起自己的martini与岳皓扬碰杯。 吧檯后的调酒师走过来，好心替乐哥补充一句：「mojito是我们这边夏日的热门饮料之一！」 岳皓扬不禁细细端详手中的mojito，想不到一杯小小的酒精饮料，竟也分淡旺季。 接着欣赏完华丽的花式调酒秀，岳皓扬也喝光了半小时前只敢轻抿一口的mojito，带着微微的醉意，坐上乐哥帮他叫的计程车。 本以为隔天醒来自己会像电视上演的那般头痛宿醉，没想到事情不如想像中的严重，他还是可以慢吞吞梳洗完，然后再悠哉地回房间看漫画。 正在为了剧情呵呵笑着，驀地，岳母敲敲他敞开的房门，问道，「皓扬，妈有话要跟你聊，可以进来吗？」 闻言，岳皓扬放下漫画书，难道是他的计画有成果了吗？ 他点头，「当然可以！」 岳母踏进儿子的房间，坐在角落的小木椅，十指交扣放在膝上，直接开门见山，「你昨晚是不是骗妈妈偷偷跑去喝酒？」 岳皓扬返家那时，她正巧睡到一半起床如厕，嗅到儿子身上有股酒精的味道，但或许是因为刚学着喝酒特别容易喝醉的缘故，岳皓扬对这件事完全没有印象。 「我和同学一起去酒吧喝的，妈，我真糟糕，是吧？」岳皓扬几乎要抑制不住雀跃的心情了！果然，他还是可以在母亲心中製造出波澜啊！ 岳母正视儿子的眼睛，轻叹一口气，「皓扬，自从上个学期妈妈带你走出教官室到现在，我想了很多，」话语到此停顿了一会儿，岳母才慢慢说下去，「爸爸和妈妈结束婚姻想必带给你很大的伤害，妈妈也一直想在你的人生里扮演好既是严父也是慈母的角色，可是后来又想，无论是严父还是慈母，你已经过了依赖这两者的年纪，已学会独立思考了，知道孰是孰非、明白道理，所以就算妈妈知道你在学校做坏事心里很难过，我仍深信你这个孩子本性良善，早晚会回头，但你喝酒这件事，我就无法继续睁一隻眼闭一隻眼了。」毕竟酒喝多伤身啊。 「妈，若是爸在，他肯定修理我一顿。」所以你们赶快復合吧！ 「或许吧！」岳母耸耸肩，先笑容淡淡，才严肃说道，「皓扬，答应我不再喝酒。」 在岳母说出这句话时，岳皓扬脑海中浮现乐哥的脸，乐哥曾说过要带领他慢慢练习喝酒，而无法给予母亲承诺的岳皓扬，只好回以一个不置可否的笑容。 最后，对于岳母平静地说完这些话后就离开他房间，岳皓扬感到很害怕，他手上的筹码彷彿正慢慢从指缝间溜走…… 升上二年级后，学校将学生按各自选择的类组重新编排班级，岳皓扬和姚昶平及莫劭鑫很恰好地再度同班。 而比起这件事，还有一件事更加巧合。 「我的名字叫周欣乔，以后就是大家的同学了，请多多指教。」 教室里，站在讲台上自我介绍的转学生，是与岳皓扬有三面之缘的那位女孩，这简直令他难以置信。 岳皓扬万万想不到自己竟会与她成为同班同学，还是在这种场合知晓她的芳名。 「欣乔刚转学过来，对校园还不熟悉，」带着一副黑框方形眼镜，目测四十几岁的新班导双手撑在讲台上，环视台下一片人，最后视线停在岳皓扬身上，「岳皓扬，你的爱校服务时数还有剩，就罚你负责带欣乔同学认识学校环境。」 岳皓扬几乎是下意识地「蛤」了好大一声，紧接着右手食指指着自己，「我？」 莫劭鑫和姚昶平交换了一个偷笑的表情，看看岳皓扬一副受惊的脸，两人可乐了！ 「怀疑啊！全班除了你，还有谁一天到晚闯祸被记警告！」班导双手抱胸怒视着他，她很头痛，怎么会是自己带到他这个学生呢？实在是大不幸啊！ 于是，早上第一节课下课，岳皓扬主动去找周欣乔，「喂！下午有体育课，我先带你去操场晃一下。」 周欣乔按下在新发的教科书上书写姓名的黑色原子笔，将之收进笔袋里，抬眼看他，「你比我想像中的贴心。」 「这叫有备无患，我可不想又被班导指着鼻子唸，不过，你要说贴心也行！」岳皓扬耸肩，手插着运动裤口袋转头就走，周欣乔起身跟在其后。 穿过圆环，朝向学校侧门的方向走去，马上就抵达操场了。 「学校不怎么大，想去哪都很容易到达。」岳皓扬跳上司令台边缘坐下，「不过如果想要偷偷从学校溜出去，就必须缴费。」他伸手指出学校里最矮的围墙。 周欣乔靠在岳皓扬晃悠着的双脚旁，面向操场上运动的学生们，不解他的意思，「为什么要缴费？」 「暑假那时你在溪边遇见的人，大部分都就读这所学校，他们会向你收钱，懂吗？」岳皓扬也不晓得自己干嘛要大发慈悲提醒她。 「这间学校的入学门槛高，想不到也有流氓学生啊。」周欣乔感到有些意外。 「这什么刻板印象！又不是会唸书的就都是乖乖牌。」岳皓扬对这说法嗤之以鼻。 周欣乔点头表示理解，「也是，从刚才听班导说你被记好几支警告还要作爱校服务来看，可以猜到你和溪边的那群人都不是安分的学生。」这时，她瞥见旁边有一台自动贩卖机，突然有些口渴，「不说这个了，你身上有钱币吗？」她抬起头看向岳皓扬，阳光太热情，岳皓扬的脸有些朦胧。 「干嘛？」 「我口渴，想喝饮料。」她眨着无辜的双眼指了指自动贩卖机。 「你还真会找麻烦！」岳皓扬跳下司令台，帮周欣乔投了十元的红茶，自己也顺便买了一罐冰奶茶。 「看时间快要打鐘了，现在走回教室刚好上课。」岳皓扬说，和来时一样，他自顾自走在前方，周欣乔跟在他身后走，一面东张西望。 这所学校占地的确不大，但花草树木繁盛，绿意盎然，是很舒适的读书环境。 这堂课之后，岳皓扬继续带领周欣乔走遍整个校园，最后一节课才带着她去跟班导签署爱校服务的表格单。 但岳皓扬没料到班导竟然花了五分鐘在和周欣乔确定他所言是否属实，真是有够没礼貌的！ Chapter02-彩色天空(2) 时光飞逝，学期很快走过了三分之一，刚转学不久的周欣乔成绩在班上还不错，也很顺利地结交到一些与自己频率相仿的好朋友，她的转学生活于焉渐渐步上轨道。 不只一人曾问过她转学过来的原因，而她也没什么好不敢据实以告的。那是因为她父亲替朋友作保，想不到被牵连进财务纠纷中，赔光家里所有积蓄，一家三口只好从北部搬到这偏僻的南部乡下生活。 而确实，这里的物价比台北还讨喜，就算只有周父一个人赚钱，全家的生活也勉强过的下去。 第一次段考成绩一公佈完，马上就有人提议去游乐园玩乐，大多数的同学开心附议，周欣乔也被怂恿着一起前往。 「欣乔，走嘛！考完试散散心，大家一起玩比较好玩呀！」同学a摇晃着她的手臂。 其实周欣乔不惧怕玩游乐设施，她也很想跟大家一起出游，可是游乐园门票很贵，家里没有多馀的钱供她去玩，这让她陷入两难。 「我也很想去……但……」她垂下头。 「那就去呀！我们两个可以结伴玩云霄飞车！」 抬头看着同学a一脸期待的表情，周欣乔叹口气，钱的部分，只好暂时挪用她这学期获得的奖学金了，「好吧！我去。」她说，同学a马上开心地帮她报名。 姚昶平也参与其中，他身上每个毛细孔都雀跃不已，「除了旋转木马，其他设施我都想玩！」 「嘖，你干嘛学我！」一名同学嫌恶地撇撇嘴。 「谁要学你啊？自以为喔！」姚昶平扮了个鬼脸。 「你们真的很幼稚。」 「好啦！那时间就订在这週六，早上九点半火车站集合。」语毕，散会。 整个过程岳皓扬都看在眼里，由于姚昶平要去，避免尷尬他不想自找麻烦，但转学过来的周欣乔并不晓得他们曾有一段不开心的过往，仍积极地邀他也一起去。 「你认真不去？」就算被拒绝，周欣乔还是不放弃。 她的反应倒使岳皓扬好奇了，「你干嘛一副我一定要去的样子？」 此话让周欣乔陷入窘境，是啊，他干嘛非去不可？ 「唉唷！就怕你不合群没朋友啊！不要拉倒！」她有些难为情地走回自己的位子，双手紧紧揪住黑色百褶裙的裙摆，突然不懂自己了。 在她短短的十七年人生中，这是首次有异性同儕让她这么上心。 不过她立刻又觉得，八成是自己想多了，没事的。 星期六很快来到，周欣乔穿着轻便的服装，早了十分鐘抵达大家约好集合的地点。 夏秋交际，太阳依旧热情，原本低头滑手机打发时间的周欣乔，抬头看见不远处有一棵树可以遮荫，正欲走过去，就听见一个声音唤她的名字，扭头一看，是姚昶平。 「没想到我不是第一个到的呀！」姚昶平走到她面前，他穿着宽松的驼色条纹上衣与牛仔裤，朝周欣乔拋了个媚眼，惹得她回送一记白眼，姚昶平这么不正经实在不行。 「我也才刚到，太阳大，去那边乘凉吧！」说完，她便走到树下。 这时，姚昶平冷不防拋出一句：「那天，你怎么会想要约岳皓扬一起来呀？你才转来不久，就已经跟他很熟了吗？」树荫下，姚昶平定定看着周欣乔，而任凭他怎么看都对她这副面孔感到熟悉，「还有，我一直觉得你很眼熟耶！我们以前见过？」 周欣乔放下手机，思索了几秒后才转头看他，「我的确在转学过来之前就已经跟岳皓扬见过面，而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虽然还不到很熟，不过基于彼此的身分是同班同学，互相邀约很正常啊！这不需要特别问吧！」她的眼珠子转了转，「至于你，我们的确曾在河滨远远见过。」 一个画面顿时跃入脑中，姚昶平恍然大悟。 他们在河滨时岳皓扬说过，那时见到的女子和校外教学他在湖泊边见到的是同一人，想不到就是周欣乔！但，岳皓扬也曾允诺过，他要在他们第三次见面时才会去找她说话，如今周欣乔转学过来，正好符合了他自己提的条件。 「我只是觉得你好像不是一个这么热心的人，看来是我的感觉错了，真不好意思，不过你的记忆力真好耶，我早就忘了河滨见过一事，真不愧是段考歷史拿满分的人。」话语到这停下，姚昶平突然重重叹了口气，「其实，我和莫劭鑫与岳皓扬曾是很要好的朋友，他以前不是这样的，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变了一个人。」 周欣乔的好奇心被姚昶平的一番话勾起，但见同学们陆陆续续都到了，他们不得不暂停讨论，「之后找时间我们再好好聊吧！」周欣乔瞧见了同学a远远朝她挥舞的手。 于是，一群高中生搭乘火车遵守着基本礼貌，说话轻声细语，动作也不敢嚣张放肆，一共花了一个多小时就抵达了游乐园。 这间游乐园以摩天轮最为着名，跨年施放烟火时园区内满满的人潮，是周欣乔对这里的第一印象，今天有幸到此一游，她珍惜宝贵的玩乐时光，和同学们一起玩了好几个设施。 一群人吃吃喝喝、开开心心地逛完了整座游乐园，周欣乔是在心满意足的回程火车上得知岳皓扬过去是个怎样的人。 姚昶平与周欣乔比邻而坐，两人接下负责到站叫醒累到睡着的眾人这项任务，因此周欣乔才有机会从姚昶平那里得知她不认识的过去的岳皓扬。 夕阳西下，橘黄色光线笔直射入火车车厢，在地面投射出车窗及乘客的影子，区间火车慢悠悠地到站、停车、前进，周欣乔愜意地欣赏窗外风景，当得知岳皓扬当年是风靡全校的篮球王子时，她本来很惊讶，不过仔细一想，岳皓扬的确有这个先天条件。 「一个人的改变如此之大，原因绝对不单纯，」周欣乔手指摩娑着下巴，「他的家庭环境呢？你清楚吗？」 这句话敲醒了姚昶平，「对！你问得好，皓扬的父母在高一下学期离婚了，他的改变也差不多是从那时开始，如此推论，他的大变绝对和这件事脱不了关係！哎呀！我怎么就没想到！」 「我想他一定不愿见到家庭破碎吧！这种心情，又会以怎样的方式发洩呢？」两人皆陷入深深的思考中。 良久，周欣乔悠悠吐出自己的猜测，「想要得到什么，就必须有所牺牲，我一直深信这个道理，认为上天是公平的，而若将这个设定套用在岳皓扬身上，我大胆假设，为了修復破碎的家庭，岳皓扬牺牲自己学坏，好让父母亲把注意力花在他身上，他希望父母能因他而復合，这个推测你觉得可信度有多少？」 「还蛮有说服力的，周欣乔，你不当推理小说家太可惜了。」姚昶平开心不已，暗自佩服着周欣乔的头脑还真好。 「我很严肃，没空跟你开玩笑，」周欣乔睨了他一眼，「但是这些都只是我单向的猜测，还必须印证才行。」 「你想怎么做？」 「岳皓扬说过，想翻墙出学校就必须给那些流氓同学封口费，我想去试试。」 「这……不好吧！你一个女孩子很危险。」姚昶平皱眉，「让我去。」 看着姚昶平的脸，周欣乔想，曾经他们的友情一定非常要好，可能根本就没人愿意放弃这段友情，都是迫于现实、迫于无奈，为了更重要的事不得不离去。 既然如此，找出岳皓扬改变的真正原因就非常重要了。 Chapter02-彩色天空(3) 隔天中午，姚昶平跟踪岳皓扬来到矮墙，他隐身在一小段距离外的大树后，观察着那几个流氓同学的举动，等候时机採取行动。 「阿扬，昨天那个矮子被你剪了一个鸟窝头，今天就顶着个大光头来学校呢！」有人朗声笑着。 「谁叫他不乖要翻墙，当然得有惩处呀！」姚昶平辨认出那是岳皓扬的声音，紧接着一串爆笑声响起。 向来只知道岳皓扬变坏，可不曾想过改变竟是如此之大，姚昶平心想，不远处的那位完完全全不是他所认识的岳皓扬。 他突然有些难过。 过去有缘成为如此要好的朋友，是多么大的福气，与莫劭鑫三个人一起笑、一起玩、一起开无伤大雅的玩笑，是十分欢乐的一段时光，甚至在夜半想起还会很开心地笑，但自从岳皓扬离开以后，他和莫劭鑫连见面习惯的拳头碰拳头都省了，那仪式彷彿只属于他们三人，缺一不可。 什么事不能好好说，一定要用这么极端的办法解决呢？难道真的只是因为父母离婚？姚昶平实在不能理解。 他深呼吸一口气，下定决心要说清楚的迈出第一步，第二步、第三步……来到那些流氓学生跟前。 原本在点菸的岳皓扬看见他，动作僵硬地放下打火机，墨黑的瞳眸深不可测。 「同学，翻一次墙要两百元唷！」錩仔猖狂地笑着，翘着脚坐在大石上。他们一共有三个人守在此处，除了前面两位，还有一个体型比较纤瘦的男生，看起来弱不禁风。 「岳皓扬，跟我来，我有话要跟你说。」儘管可以猜测到这句话完全起不了用处，姚昶平还是抱持最后一丝希望如此要求。 錩仔「哦」了一声，挑起一边的眉毛，饶富兴致地看看姚昶平，再看看岳皓扬，「阿扬，他是谁啊？你朋友吗？」錩仔这大忙人完全忘了他们曾见过。 「一个不熟的班上同学而已。」而岳皓扬如此说道，语毕，漫不经心地继续手中点菸的动作。 姚昶平张大双目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如果没有要翻墙，这里就不欢迎你喔！」錩仔瞇起眼睛看着姚昶平。 姚昶平完全不想理会錩仔，只自顾自继续说出他的目的，「岳皓扬，你是不是因为父母离婚才会变成这样？我和莫劭鑫都可以帮你想办法啊！为什么什么都不说就这样离开？你知道我们多难过吗？」 錩仔看这情势，闭了闭眼，摆摆手说道：「阿扬，你还是带着他去说清楚吧！我实在受不了这种场面。」 「錩仔，十分抱歉，晚点请你喝饮料。」岳皓扬捻熄菸头，越过姚昶平走去，当两人擦肩而过时，他说：「跟我来。」 领着姚昶平，两人来到大礼堂前的广场，这里只有零星几个学生在吃午餐。 姚昶平紧紧跟随他的步伐，视线一刻也没从他身上离开过。 岳皓扬也不打哑谜，站定后立刻转头，「你怎么能肯定我是因为父母离婚才变成这样的？」 「不是我。」姚昶平说，「是周欣乔，被猜中了吧！」 听见周欣乔的名字，岳皓扬的心小小地揪紧一下，「好，我的确是因为想要唤回父母的感情才会加入乐哥他们，唯有如此，他们才会注意到原来家里还有一个儿子。这是你和莫劭鑫无法做到的，所以不必自以为是地认为你们可以跟我一起想办法。」 「你不曾试过，如何肯定？」姚昶平反问。 「就凭你们两个娘娘腔，也想要帮我？回去照照镜子吧！我话说到这里，信不信随便你！」语毕，岳皓扬像是不想多浪费一刻时间，逕自往回走。 姚昶平站在原地，双手紧紧握拳，指甲陷入手心，微微渗出血来。 下午的体育课，姚昶平在操场边跟周欣乔说起这件事，周欣乔目光锁定在树下看漫画书的岳皓扬，也忍不住心中一把怒火，是姚昶平极力的阻拦下她才没有上前把岳皓扬揍成猪头。 「他这什么歪理？还骂人娘娘腔！」 「比起父母离婚，我倒觉得岳皓扬的行为比较让人无法容忍。」下课鐘响的那一刻，姚昶平悠悠说道。 在乐哥的命令下，岳皓扬再度光临上次那间酒吧，这次他一样点mojito，不过是两杯的量。 「听錩仔说你朋友曾经找过你？怪我们抢走你了吗？」乐哥摇晃着手中的红色液体，心不在焉地缓慢说道。 就算不再是朋友，岳皓扬下意识仍不愿见姚昶平受到伤害，「乐哥，没事，误会已经说开了。」 「还有多少个他，你一次搞定吧！」乐哥喝了口红酒。 所以还有谁呢？岳皓扬在心里一一点名，莫劭鑫、周欣乔……回头得好好解决了。 突然，门口处传来一阵骚动，岳皓扬听见好几声「蹲下」与「不准动」，接着舞台上的演出者连同整间酒吧都静了下来。 有人报案酒吧里有毒品交易贩子，警察才会破门而入，果真在厕所里与吧檯后发现几包违法的药物，岳皓扬这些未成年的学生也一併被押送往警局，他们违法饮酒。 一整群人坐在警局的地板上，有些人低着头不说话，有些人发起酒疯，更多的是像岳皓扬一样摆着一副无所谓的姿态。 乐哥已经成年，所以并没有一併被送进来，但他和錩仔在警局附近的公园等岳皓扬出来。 警察盘问完所有未成年饮酒的人的资料后，通知家长前来领人回去，此刻的岳皓扬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已经留有案底了。 本以为会是岳母来接他回家，然而当看见怒气冲冲的岳父后，一股不祥的预感浮现。 「你事业做很大嘛！还是嫌生活太无趣了？给我搞这么大一齣，要不是现在是下班时间，你会害我损失好几位客户！」岳父签完名后便扯着岳皓扬的衣襬走出警局，一边走一边如此大声骂着。 「妈呢？」岳皓扬却只有这两个字可说。 「还记得妈妈，但为时已晚，你应该在喝酒前就先想到了！」岳父将他丢进车后座，开车载他回家。 由于线上还有许多单要送，岳母在接到警局通知时分身乏术，只好请前夫去接孩子，她自己一送完餐就立刻回家等候他们。 当岳父的车头灯闪现进家里时，岳母即刻开门走出来。 「皓扬，妈已经说过不允许你再喝酒！你忘了！」岳母焦急地端详儿子。 「看看你，教孩子教到在酒吧喝酒被抓进警察局，我已经每个月都有匯赡养费了，连教育这种事你都做不好，实在枉为人母。」 「我在乎你那几个臭钱？现在最没资格说枉为父母的人就是你！你这个烂人！」 岳皓扬走进屋里，双亲为了他在庭院里吵得不可开交，他始终不发一语，现在这种状况和他希望的背道而驰，他……这么做到底对不对？ 也不晓得过了多久，庭院里的车子驶离家里，岳母摀着脸哭着走回室内，她已经心力交瘁，甚至放弃儿子的念头都有了。 「妈……」岳皓扬低着头，没脸看着岳母。 「不要叫我妈！我没这个荣幸当你妈！给我回去房间，我现在不想看见你！」岳母罕见地衝着岳皓扬发火。 岳皓扬这下是真的不知所措了，他小心翼翼回房间并关上门板，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一瞧，乐哥打了好几通电话给他。 传了封平安无事的讯息过去，直接倒向床上，岳皓扬呈现大字形盯着天花板，户外飘起了细雨，秋天了，明明是他很喜欢的季节，可是怎么会这么难过？ 两行泪水从眼角滑落，他觉得无比地孤独。 Chapter02-彩色天空(4) 当母亲的，天生被自己的孩子吃的死死，岳母经过一晚的沉淀，隔天早上出门前仍旧去叫醒岳皓扬起床上学。 才刚踏入学校，负责站哨的教官就招手要岳皓扬过去，稍早警方和学校联络上，教官得知他被送进警局一事。 「你最好洁身自爱一点，留有案底可不是儿戏，人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教官拍拍岳皓扬的肩膀说完这句话后便放行。 但，不晓得是学校的哪个流氓学生大嘴巴，这件事传到班上，岳皓扬一踏进教室就感到气氛诡异。 姚昶平、莫劭鑫与周欣乔并肩站在角落，三个人的视线跟着岳皓扬的动作移动，直到岳皓扬气的扭头对三人说：「看我这样很开心是吧？」 「岳皓扬，你知道我们不会这么笑你的。」周欣乔努力安抚他的情绪，「无论你何时回头，我们三人都在这里等你。」 周欣乔和姚昶平已经将所有的事通通都告诉莫劭鑫了，而莫劭鑫倒是有不同的看法。 「一个家庭的建立并不容易，在健全的环境下成长的孩子很幸福，相对而言，缺乏任何一方的爱的孩子，难免会怨天尤人，觉得为什么是自己，进而反抗，只是岳皓扬的反抗方式比较极端，但这并不能怪他，你我都不晓得自己遇上了会不会做的更好。」 「总之，他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姚昶平气愤地说。 而周欣乔一直有件事深藏在心中，那便是她意识到自己喜欢上岳皓扬，至于是何种时候喜欢上这个叛逆的傢伙，周欣乔倒是可以非常肯定，就是在溪边的那一次，岳皓扬用他的智慧化解了衝突，从那时起她就欣赏他，开学认识他以后，这股欣赏便渐渐昇华为喜欢，这是她第一次有暗恋的对象，如白纸般的初恋等候被色彩填满。 一传十、十传百，岳皓扬昨晚被送进警局一事不知从何流到整间学校的学生几乎都知道了，这一整天几乎每个人看见岳皓扬都会避开他的目光，甚至在背后偷偷讨论他。 看着岳皓扬的处境，莫劭鑫和姚昶平也不好过，但他们没法子可以拯救他。 周欣乔则是在中午时分刻意绕去学校矮墙，果然在那里见到岳皓扬一行人。 她见岳皓扬被三两人包围，看起来像是在劝慰他的模样，但又好像不是这么简单，于是她慢慢靠近他们，想将他们的谈话内容听得更清楚。 「以后要喝酒就到乐哥家喝，别再去酒吧了，那种地方太不安全，很容易就会被警察抓到。」一个身形消瘦的男生拍拍岳皓扬的肩。 「阿扬，乐哥真的对你很不好意思，下个礼拜放你一週的假，好好休息。」 当岳皓扬从人群中走出来时，周欣乔赶紧躲到暗处，目送着岳皓扬消失在视线里。紧接着，她竟然从那群人当中听见了非常不可思议的一段对话。 「像岳皓扬这种人，乐哥你怎么会相信他呢？」 「我们就是缺乏像他这样的人，一般会从乖乖牌到加入我们的人，通常都很顽固，也就是说他不会轻易离开，对我们的利用价值还很高。」 「是啊！愿意当炮灰的人实在不多，遑论有人自动送上门，不吃对不起自己。」一语说毕，一整群人哄堂大笑。 周欣乔赶紧摀住自己的嘴，不能让他们发现她在哭，否则会完蛋。 等候那群人散去，周欣乔才慢慢从暗处走出来，她抹去眼泪，故意到他们方才围着岳皓扬的矮墙边，对着那里吐了好几口痰，然后才悻悻然离去。 放学前一节课，岳皓扬被教官室广播前往，老师与同学们只默默看着他从前门离开，教室里一片鸦雀无声，没人敢说话。 不久后，岳皓扬返回教室收拾书包，动作之迅速，彷彿出了什么大事。 周欣乔、姚昶平和莫劭鑫三人皆面面相覷，周欣乔用唇语对他们说：「放学见。」 鐘响后，当同学们都还在笑嘻嘻地一边聊天说笑一边整理东西时，周欣乔三人已在校门口集合讨论这件事了。 「不管怎么看，岳皓扬方才都太不寻常了，要不姚昶平你打通电话给他？」莫劭鑫焦虑地踱步，方才看见岳皓扬慌乱的神色，身为朋友的他十分担忧。 「同学，你们是岳皓扬的同班同学吗？」一名教官正巧听见莫劭鑫的话，走来询问。 「报告教官，是的，我们不是带坏岳皓扬的流氓同学，我们是关心他的同班同学。」 「既然如此，你们快去市区的医院陪伴他吧！他妈妈在工作途中发生了非常严重的意外，正在开刀，但他爸爸工作忙，医院里只有他自己一个人。」 周欣乔倒抽了一口气。 「等等，教官你说岳妈妈出意外，怎么会这样？」莫劭鑫十分惊恐。 「好像是在跑外送途中撞上一辆卡车，总之，伤的很重。」教官说完又继续去指挥交通。 三人轮流打了十几通电话给岳皓扬他都没接，最后他们决定直接去市区里唯一的一间医院找人。 跳下计程车，匆忙地奔进医院，周欣乔跑到大厅柜檯询问开刀房的位置，三人连电梯都不想等，直接走电动手扶梯到指定楼层。 在家属等候区，他们找到了岳皓扬。 弓着身子坐在椅子上，一脸疲惫的岳皓扬眉头深锁，驀地，他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双女用布鞋，抬头见到来者，他闭了闭眼，「你来干嘛？」 「还有我们。」姚昶平与莫劭鑫也现身，三人的目光有志一同锁定岳皓扬。 看着关心自己的三人，老实说，不感动是骗人的。而为了掩饰自己的脆弱，岳皓扬再度低下头，用着冷冷的语气说：「现在是要对我说教了？还是要来开导我的？」 「都不是，」周欣乔自顾自坐在他身边，「我们只想关心岳妈妈到底是怎么发生意外的？以及关心你的情绪！」 岳皓扬当然没脸讲，岳母是昨晚因为自己的缘故和岳父大吵过后睡眠不足，在外骑车送餐时才会发生如此严重的意外，如今再多后悔都已经来不及了。 「可以让我静一静吗？」岳皓扬实在是身心交瘁，他只想要有自己的空间。 闻言，姚昶平和莫劭鑫走到后排的位子坐下，三人都不再与岳皓扬说话，只是静静陪在他身边。 手术在四个小时后结束，当广播要家属前去恢復室外等候时，三个人陪在岳皓扬身边一同前往。 不久后门打开，却不见岳母的人，而是由两名助手找岳母的家属，岳皓扬走过去想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病人脑部受损严重，目前还在加护病房插管治疗，若是想要探望，旁边的公佈栏有写时间，这边麻烦签署文件。」助手递出一张表单，岳皓扬没心思细看，他也相信专业，毫不犹豫便落款。 「皓扬，我们先去吃饭，后续事宜再慢慢讨论。」莫劭鑫伸手轻轻拍抚岳皓扬的背。 「莫劭鑫说的对，吃饱了才有力气，要难过还是怎样的才不会累。」看要是衝着他们发脾气还是乾脆痛哭一场都一样。 岳皓扬早就没力气说些过分的话语，反而像隻乖巧的兔子任三人带着他去到地下室的美食区点了碗麵。 「岳皓扬，你爸爸联络你了吗？你和他可以好好说话吧？」周欣乔想起前一晚他被送往警局一事，顾虑岳父会不会仍旧生他的气。 「他那种冷血又自私的人，谁要好好跟他说话！」想不到在一阵长长的沉默过后，岳皓扬开口的第一句话竟是这句。 Chapter02-彩色天空(5) 四人吃过后搭乘电梯来到一楼，不想岳父正好要进电梯，一见到儿子，他又退回去，一行人走到不影响行人动线的地方说话。 「皓扬，妈妈开完刀了吗？」岳父的眼瞳中流露出担忧。 「刚结束，但还在加护病房没脱离险境。」岳皓扬心情不甚好，说话语气冷冷地。 「你摆什么脸色给我看？昨晚都是因为你我们才会大吵，你妈睡的多不安稳我也好不到哪里去！」岳父疾言厉色。 岳皓扬转过头，虽然他有错，但不想再在这件事上纠结，毕竟意外已经发生。 「岳叔叔，您好，我们是皓扬的同班同学，岳阿姨的探望时间是每週二、六中午十二点半，为时半小时，若您还想了解更多，可以在探望时间询问医师。」周欣乔嘴角掛着淡淡的微笑，有礼地替岳皓扬说道。 「我要回家了。」岳皓扬由于不晓得该如何继续面对岳父，索性绕过他笔直朝大门走去，三人对着岳父道别后也跟着岳皓扬离开医院。 「你和你爸的关係不好吗？」车上，周欣乔想了很久，还是没能忍住这个疑惑。 「我们就像一般的父子，没什么好与不好的。」 「是吗？我看起来倒不像这样。」周欣乔耸耸肩，把视线转往户外，不再说话。 九天后，岳母情况趋于稳定，已转往普通病房，岳皓扬通知三人这个好消息时，三人皆对他的主动感到欣喜，也很替岳母开心，姚昶平还嚷嚷着要去医院探望岳母。 「你就不能有一刻是间下来的吗？这样毛毛躁躁的很烦！」莫劭鑫说出这段话，但语气里却没有任何指责的意味，他真的替岳皓扬感到开心。 放下心中一颗大石的同时，周欣乔却莫名地有股恼火升起，「我觉得岳皓扬是该被教训一下了！」 「哎唷喂呀！没想到平时乖乖的你也会有这种表情呀！吓死囉！」姚昶平夸张的表情惹的周欣乔横了他一眼。 週日，三人约好一起去医院探望岳母，姚昶平已经事先从岳皓扬那边得知房间号码。 提着一袋子的水果，周欣乔走在前头，率先推开病房的门，只见岳皓扬站在窗户边看风景，岳母还在休息。 「皓扬，出来一下！」姚昶平接过周欣乔手中的水果走进房间放下，然后拍拍岳皓扬的肩膀小声地说。 岳皓扬回头，见到来者，同意跟他们去外面说话。 没想到才刚关上门，他的后脑勺就被人用力打了一下，他摀着头，皱眉看向那隻攻击他的手，觉得莫名其妙，「周欣乔你干嘛打我？」 周欣乔拉着岳皓扬走到日光室，此刻她的情绪很澎湃，做了好几次深呼吸，正面迎上岳皓扬的脸孔。 「你这兔崽子，真的认为变坏就会唤回父母破碎的感情吗？会不会把自己想的太重要了？」周欣乔有好多好多的话要说，她实在忍不住要好好痛骂这傢伙了！ 这下岳皓扬也生气了，「我是他们唯一的儿子，我不重要那谁才重要？」 姚昶平和莫劭鑫眼见情况一触即发，上前想要当和事佬，周欣乔率先吼了一句：「我现在在给这傢伙上课，谁敢插手我跟他没完！」于是两人见状，都默默退回原位。 「儿子了不起？儿子就可以这样伤害父母的心吗？」 「哈，不然你说，遇到这种事，身为孩子的我到底该怎么做才对？」岳皓扬在心里赌她无话可说。 「照顾好伤心难过的妈妈，陪着她好好过日子，认真唸书不让她担心就是最好的做法了！而不是加入什么流氓同学，只为了一己之私，」岳皓扬本想回嘴，但周欣乔不给他时间，继续骂道：「你以为你那些流氓朋友对你有多少真心？我亲耳听见他们说你是砲灰、是一颗有利用价值的棋子！你完完全全被利用了你知不知道！」 闻言，岳皓扬的脸色微微一变，嘴巴张了又闔，才慢慢吐出一句：「你听错了。」 姚昶平见两方终于沉默，开口说了句有些不识相的话，「周欣乔，你跟踪岳皓扬啊？还听见那些坏学生在背地里怎么说他的！哇赛，看不出来你这么重义气！」 莫劭鑫抬手往姚昶平的后脑勺巴了下去，「白痴啊你！」现在是说这种话的时候吗？ 此时，走廊的电子呼叫器响起，显示岳母按下了紧急按钮，岳皓扬立时排开眾人跑回病房。 原来是岳母想要喝水，却不慎将水杯打翻，见病房没人只好按钮求援。 「同学，你妈妈身体很虚弱，以后尽量别离开病房太久，或是去申请看护，医院有提供这项服务。」护理师餵完岳母喝水后叮嚀了岳皓扬才离开病房继续忙碌。 「对了，还有这件事没处理，皓扬你有什么打算？」莫劭鑫问道。 「我和我爸说好了，白天他会请看护来照顾，我下午放学后再过来交接。」岳皓扬把紧急按钮的电源线捆好放回床头。 「有任何需要帮忙的都可以跟我们说，我们在能力范围内能帮的都愿意帮。」 见周欣乔默默站在角落双手环胸，一脸气鼓鼓的，岳皓扬脸一红，想不到竟然有女生愿意关心他到这种地步，就连过去的篮球女粉丝都不见得对他这么用心，心里偷偷对周欣乔萌生了好感。 由于现下不是发作的时机，但周欣乔憋了一肚子的话都还没说完，就被迫离开医院。 「姚昶平、莫劭鑫，明天早自习时间把岳皓扬带到他们常聚集的矮墙边，我还有话要说！」步出电梯，周欣乔用鼻子吐了口气。 「遵命！」姚昶平立正站好，莫劭鑫见他还有心情耍宝，偷偷在心里对他摇头。 于是，隔天早上岳皓扬才进教室把书包放好，就被两人硬拉着出去。 想不到他们会带着自己来到这个地方，岳皓扬很是吃惊，下一秒见到周欣乔等候在那里，驀地，恐惧爬上身。 他服了这女子的坚持。 「ok，fine，你还要继续骂吗？」站在周欣乔面前，岳皓扬态度不慍不火，因为他知道，这是周欣乔关心自己的方式。 「对！该对你说的话都要说完，否则我一定会留下遗憾，」周欣乔盛怒，「依我对你和你爸的相处看起来，就算你父母真的又復合了，你父亲对你的感情也没有多少，从他身上你依旧得不到父爱，这样的家庭不会快乐，」她深呼吸一口气，「岳皓扬，放过大家。」 周欣乔的苦口婆心，成功让岳皓扬动摇了，当天晚上岳皓扬躺在医院的照顾椅上，突然有了要离开坏朋友的想法。 其实他知道，周欣乔所言绝无半分虚假，他很清楚是自己在自欺欺人。 可是有多么渴望父爱，在知道这都是奢望后就有多么难受。 「皓扬，你在哭吗？」不知何时泪流满面，岳母清醒时马上就听见了，她虚弱地张口询问。 岳皓扬赶紧坐起，岳母请他把床头摇高。 「妈，你跟爸，真的不可能继续在一起了吗？」抹去眼泪鼻涕，岳皓扬总算开口说出心里最重要的一个问句。 「傻瓜，无论这个家是否回到过去的温馨生活，爸妈对你的爱永远不变。」岳母伸手招招岳皓扬，他靠过去，头发被温柔地抚触。 「但我看爸对我的态度，实在感受不到一点爱，他的世界彷彿只有金钱与权力。」 「这就是为什么我和他不适合的原因，但不能否认他对你有爱。」岳母轻轻笑着。 Chapter02-彩色天空(6) 那天晚上，岳皓扬睡觉睡得很不安稳，梦里的自己在悲伤、在拉扯，周欣乔的一番话让他清醒，他下定决心了，他要离开流氓同学。 —「阿扬，现在我给你一次机会，只有这一次选择的机会，不得反悔。」 —「乐哥请说。」 —「我要你考虑清楚，往后的日子是继续跟着我们，或回去一般学生的生活？」 半年前的这段对话，岳皓扬永远忘不了承诺乐哥的后续。 —「乐哥，既然决定加入了，我就绝对不会离开你们。」 —「兄弟一句话！我乐哥让你跟定了！」 「不要！」梦做到一半，岳皓扬被吓的弹跳起来，正在帮岳母检查点滴的护理师被他这声梦囈给吓了一大跳。 「同学……你还好吗？」 岳皓扬歉然地笑了笑，摸摸脑袋很不好意思，「吓到你了，抱歉！」 直到护理师带上门离开后，岳皓扬心绪还是不得安寧，他也在这时发现流了一身的冷汗。 岳母还在睡，他起身去配膳室装了壶热水回到病房慢慢喝。 乐哥就算了，但梦中的周欣乔让他想起了两人的相遇。 第一次在湖边见到的白色洋装很适合她的气质，但最近她恨铁不成钢的那部分他倒也深深被震慑住了。 第二次在河滨虽然只是遥遥看见，但能再次见到面，或许就是为了要他能成功说服姚昶平，她并不是他口中的「魔神仔」。 第三次的溪边不愉快，他知道是他们这群人太鸭霸，所以不得不动脑化解僵局，当时不只是乐哥，他也深深记住她这个人。 回忆跃入脑海中，岳皓扬轻轻笑了笑。 「皓扬，想什么这么开心？」岳母的声音驀地响起。 也不知道被岳母盯着看了多久，岳皓扬有些不好意思，「一些值得开心的小事，妈，你睡不着吗？」 「没事，只是正巧醒来听见你在笑，才会有此一问。」 这时岳皓扬十分愧疚地低下头，总算说出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的真心话：「妈，我要为了过去那些荒唐的行为，正式向你道歉，并允诺你会还给你以前那个乖儿子。」 岳母微笑，「现在想通还不嫌晚。」语毕，闔上双眼再度睡着了。 坐在休息椅上盯着岳母睡得安稳的脸，岳皓扬记得，在河滨那次，周欣乔闭上眼任风吹拂发丝时的表情也是如此，彷彿世间没有任何烦恼能困住她，舒心自在。 他不曾恋爱，这次喜欢上一个女孩子是第一次，而这个女子，希望他离开流氓同学，加上他自己也被骂够了，想通以后也不想继续任凭自己堕落，让身边的亲友担心他。 拿出手机打开代办事项清单，岳皓扬输入洗白的计划表。 但是，既然答应乐哥要继续和大伙儿在一块了，这件事执行起来就不容易。 隔天，乐哥和錩仔到教室找他。 「乐哥！」下课时分，这两个人出现在教室外的走廊，本身就令其他人感到恐惧，所谓的恶名昭彰大概可以用在这种场合上。 「阿扬，我怎么现在才知道你妈妈出意外的消息，为什么要瞒着我们呢？我们可以陪着你啊！」乐哥伸手拍拍岳皓扬的肩膀，对他微笑。 看着乐哥皮笑肉不笑的脸，岳皓扬浑身起满鸡皮疙瘩，或许，他已经知道他是在姚昶平他们三人的陪伴之下度过这些难熬的时光，所以今天特地来给他们下马威的？ 他侧头往教室里看去，三人的目光正一瞬也不瞬地盯着他瞧。 既然下定决心，那么事不宜迟，该解决的事项还在等着自己，于是岳皓扬鼓起勇气对乐哥和錩仔提出邀请，「乐哥，今天下课后我有话想跟你说，可以拨时间给我吗？」 他希望今天过后，乐哥可以还自己平稳顺利的日子。 放学后，熟悉的矮墙边，乐哥站在那儿看着岳皓扬慢慢走向自己。 「阿扬，乐哥知道你和班上几个同学很要好，但你也不能忘记承诺过我的话，我这里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旅馆喔！」乐哥微笑着说出这些话。 与乐哥一起度过了胆战心惊的几个小时，岳皓扬灰头涂脸地到医院和看护交接。 他先在病房门口整理好仪容与情绪才敢踏进去。 「皓扬，你来啦！」岳母正在喝柳橙汁，见到儿子心里高兴。 「妈，你今天气色不错唷！感觉精神也很好，是晚餐太美味的缘故吗？」他将一袋顺路买来的苹果放在置物柜上，笑脸盈盈。 「被你猜中了！今天看护买了我爱吃的几样素菜，对了，置物柜里还有饮料，你想喝直接拿。」岳母又喝了口果汁，「今天学校有什么有趣的事吗？也和妈妈分享。」 岳皓扬从塑胶袋里拿出苹果的手一顿，下一刻立即恢復笑脸，「今天化学课做实验，很神奇有趣。」动手拿着苹果去冲洗。 岳皓扬没说的是，他答应妈妈自己要回到过去乖儿子的事，执行起来非常艰难。 所以，事情来的毫不意外。 隔天早上岳皓扬进教室时，抽屉凌乱，很明显被人翻过。 可是看看同学们聊天的聊天、讨论课业的讨论课业，可以推测这件事并不是一早上发生的，很可能昨天放学后就被人动过。 昨天他与乐哥其实是不欢而散，乐哥完全不同意放行他，甚至说了好多威胁到周欣乔他们安危的话语，那张始终掛在脸上的微笑令岳皓扬每每想起都会打冷颤。 周欣乔比岳皓扬早一步进教室，也留意到他座位的惨况。 放下算数学的铅笔，她走过去帮着岳皓扬收拾，「怎么会这样？该不会是你那帮流氓朋友做的吧！」周欣乔转头，发现两人的脸此刻靠的极近。 「我猜也是！」岳皓扬也转头，两人就这样近距离彼此看了几秒鐘，时间暂停了。 周欣乔率先收回目光，红着脸低下头整理好一叠纸张，放在书桌上后说：「早自习考数学，我还要唸书，剩下的你自己整理吧！」她回到自己的位子坐下。 对于乐哥的有意找碴，让岳皓扬头痛不已。 不仅仅只是被翻抽屉而已，体育课结束回教室，竟然还有老鼠从他的书包里窜出来，诸如此类狗屁倒灶的事情层出不穷，岳皓扬太清楚他们这些流氓同学的做事风格，也知道自己给乐哥承诺却又反悔是很严重的一件事。 「皓扬，需不需要找教官出来解决？」莫劭鑫很担心他。 岳皓扬摇摇头，「既然他们能在学校横着走这么久，就表示请教官是没用的。」 姚昶平抡起拳头在空中比划了一下，「这些人简直欺人太甚！太过分了！」鼻子吐出不甘愿的气息。 看着身边的真心好友，岳皓扬内心一阵翻搅，他过去怎么能辜负他们呢？他又何德何能在这个世界上拥有这么几个好朋友！ 「既然这些人的势力这么庞大，警察不可能不会随时注意他们的情形，如果他们再有更过分的举动，我们就报警！」这是唯一的办法。 姚昶平附议，「周欣乔说的没错，平凡百姓治不了这些人，警察大人一定可以！」 「对了，过去你遇过这种事吗？就是有人从你们当中退出，后来怎么样了？」周欣乔又说。 岳皓扬不用想就可以直接回覆，因为这条件交换太可怕了，「他断了右手食指，乐哥才放行。」 「靠！」向来文质彬彬的莫劭鑫难得飆脏话。 「皓扬，无论如何请你继续坚持下去，我相信有朝一日这些人会得到报应，而我们也会一直陪着你一起面对，如周欣乔所言，危急时刻就报警！」姚昶平下结论。 Chapter03-寂寞蔓延(1) 高中二年级在乐哥与錩仔对岳皓扬做的一大堆小动作里宣告结束，而岳皓扬经这样一闹，整个人消瘦不少，精神也委靡不振，姚昶平甚至叫他去諮商。 「再这样下去，你迟早会精神崩溃！去心理諮商没什么好丢脸的，就当作是倒垃圾，有专业的人当你的垃圾桶就不要抗拒了！」 「跟一个陌生人说心里话，我办不到。」岳皓扬并不愿意这么做。 暑假第一天，三个大男孩在莫劭鑫的房间里聊起连最后一天结业式，乐哥也不肯放过岳皓扬的棘手问题，那些流氓连周欣乔的书包也彻底翻过一遍，拿走一些钱。 这点令岳皓扬十分不愉快，他们可以动他，但他不同意他们动到他身边的人。 「我以后随身携带重要物品，不让他们有机会拿走，」岳皓扬记得那时候周欣乔是这么说的，「只要能看见你慢慢恢復往日的正常生活，我就很替你开心了。」 这世界上有几个女人会如母亲般这样子对人的？或许，岳皓扬想，或许周欣乔对自己也像自己对她的感觉一样，有那么一点的不一样。 姚昶平和岳皓扬向莫劭鑫道别后，并肩走在傍晚的街道上。 夏日的夕阳馀暉将天空渲染成一片暖橘黄，层层叠叠的云朵时而遮住阳光时而在高空中飘移，街边小贩与路上说笑的行人们把莫劭鑫家附近烘托的热情无比。 两人慢慢走到公车站牌。 「你妈的腰伤復原得如何了？」姚昶平擦了擦汗，算算时间，岳母已经出院好几个月了，但那场车祸实在是太严重，至今她的伤都还好的不完全。 而这段时间岳皓扬和母亲的感情也变的亲密许多，准备三餐、料理家务岳皓扬通通一手包办，这可让岳母另眼看待儿子。 但为了不让身体抱恙的母亲担心，岳皓扬将自己遇到的麻烦事与烦心事都放心里。 「医师说最好的结果可以恢復到往日的八成。」 「什么！才八成？」姚昶平脱口而出，话说出口的下一刻才发现自己的态度不是很适当，「抱歉，我心直口快。」 「没事，我当时听见也跟你一样惊讶。」岳皓扬笑着耸耸肩，抬头看向天空。 「今天天气很好呢！」姚昶平也瞇起眼看向天际。 正在欣赏风景的两人身后驀地传来一声令人不寒而慄的熟悉男声，「是啊，我也觉得今天是个好天气。」 「这世界真小。」岳皓扬看见是錩仔，警戒心升起。 看着过去一天到晚大事小事都要烦他们的錩仔，姚昶平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这傢伙到底还想要卢多久啊？ 「阿扬，下学期乐哥就毕业了，你知道由我接手管理大家这意味着什么吗？」錩仔瞇起眼睛，眼皮子中间的缝隙露出兇光。 「直说无妨。」 「如果想要恢復平静的日子很简单，献出你的手指十隻指甲当祭品囉！」錩仔微笑。 依岳皓扬了解的錩仔，行事作风的确是如此地狠绝，「身为乐哥身边的狗，你当的很称职。」但他在口头上也不是省油的灯。 「我是狗，我他妈的还是隻獒犬，咬的你躺在地上挣扎。」錩仔怒目道，这时，他的手机响了，一结束通话后就撂下狠话，「你的好日子也就这两个月，开学以后咱们走着瞧！」语毕，走人。 直到錩仔的身影渐渐缩成一小点，姚昶平才把视线转到面前的岳皓扬身上，小心翼翼地问：「皓扬，你真的要听他的话……拔指甲？」 「不然你觉得他们只翻过周欣乔的书包就够了不成？」岳皓扬苦笑反问。 姚昶平面对这局面感到束手无策，直到下了公车，他们身边的气氛始终沉重。 高二暑假的第二个礼拜五，岳皓扬照例带着岳母到医院做復健，但是今天在即将被关上的计程车门旁，一个女孩的身影阻止了岳皓扬的动作。 「阿姨好！」女孩活力十足地探头向车子里的岳母打招呼，「请问我今天可以跟你们一同前往医院吗？」 「我妈做復健，你跟来干嘛？」岳皓扬皱眉。 「是啊，欣乔，等阿姨好了你再来我们家作客，今天跟来只会给你添麻烦。」 「阿姨，其实我今天有掛中医科，可以请你们顺便载我吗？」 听见这番话，岳母微笑答应，「这样啊！那你上车吧！」 「谢谢阿姨！」周欣乔打开无人的副驾驶座，鑽入车内。 计程车缓缓驶往医院的路上，周欣乔一边说，「最近很常感觉疲惫，想说吃中药调身体，所以今天就厚脸皮来麻烦你们了，真不好意思。」 「这样啊！」岳母若有所思，「皓扬，妈妈见你最近也很累，不如也学学欣乔，去吃中药调一下。」若不是腰伤无法下厨，岳母早就燉好许多补品给儿子吃了。 「周欣乔，我们两个礼拜不见，姚昶平倒是阴魂不散。」一定是姚昶平透露自己的状况给周欣乔知道，她今天才会刻意有这些举动，然而，这种感觉并不差。 细细思索一番，眾人盛情难却，岳皓扬应下了。 復健室里的岳母表示自己可以慢慢復健，要岳皓扬跟着周欣乔一起去门诊，待自己结束復健后会打电话通知他，届时他再来接她即可。 今天中医科的现场号码前几号正好有空，岳皓扬的号码反而排在周欣乔前面。 中医科的诊间是独立出来的，两人坐在门诊诊间前的位子上，细声交谈。 「姚昶平说你们在学校外面遇到錩仔，我想你要离开那些流氓一定还有其他办法！」这点周欣乔深信不疑，岳皓扬不可能是第一个主动说要退出的，但她自转学过来后的这些日子却不见有谁的十指手指甲不见而引起话题的。 「我都不怕了，你担心什么？」岳皓扬双眼专注注视着周欣乔，她真的是仅次于妈妈对自己好的女子。 周欣乔被看的不自在，她别过脸，「基于朋友的关心，很正常啊！」 然而岳皓扬没有因此收回视线，反而更加认真看着她，「周欣乔，我们是朋友吗？」 闻言，周欣乔看向他，下一刻又因为被看的尷尬而再度转开视线，「当……当然是啊！我和姚昶平与莫劭鑫都是你的朋友。」 岳皓扬叹了口气，终于收起炙热的目光。 曖昧的气息融入在等候跳号的数字里，直到看诊结束两人还是没有坦承彼此的心意。 领好了药，岳皓扬带着周欣乔到復健室接岳母，岳母气色红润，看的出来刚才是很认真在復健。 「皓扬，医师怎么说？」岳母拄着拐杖，在岳皓扬的搀扶下一如以往每次復健一样慢慢走到医院门口搭车。 「开了些安神的药，要我下週回诊。」 「也是，你最近半夜很会说梦话，那么下週欣乔再一起跟我们回诊喔！」岳母从不曾想过要叫儿子看中医调身子，其实心里很感谢周欣乔的用心。 「好的，阿姨，我再和皓扬约好时间地点，下週一起来吧！」周欣乔开心地点点头。 正中午的太阳大，周欣乔撑着阳伞送岳家母子回到家后，自己再慢慢走回家。 内心对岳皓扬方才的热情目光而持续翻搅着，碍于女生的矜持，她不愿意由自己开口开啟一段关係，但同时也因得不到岳皓扬的主动而叹息。 还有，十隻手指甲的条件交换真的很恐怖，或许她可以想办法找出别种离开的办法？ 但这念头在下一秒鐘马上被自己推翻，她本来就只是局外人，如何能插手这种事？况且对方可不是普通人，而是流氓、是混混啊！ Chapter03-寂寞蔓延(2) 「各位同学，新学期的一开始，老师要大家写下大学的志愿表，然后照着志愿努力读书，考上心中理想的学校。」他们升上高三了，准备要衝刺学测的时期。 「我以后不是法官就是律师啦！」姚昶平一下课就迫不及待拿着志愿表凑到莫劭鑫的位子前，「那你呢？」他探头朝莫劭鑫手中的纸张看去。 「拜託一下，都已经快要是成人了，姚昶平你可以有点成熟的样子吗？」岳皓扬捧着早餐的冰奶茶走过来，训了姚昶平几句。 「借看一下而已嘛，真小气！」姚昶平哼了一口气。 「所以，姚昶平你以后要念法律系？」莫劭鑫把自己的志愿表收进抽屉里。 姚昶平双眼发亮，「这是我毕生的愿望。」 「祝你顺利实现愿望。」 「得了，你太敷衍了，」姚昶平不买单，转而向岳皓扬投去关怀的视线，「皓扬，最近那些流氓学生都没来找你了，你的洗白计画何时才能实现？」已经到了这个时间，最重要的是赶紧清出认真读书的空间。 「錩仔约我今天放学后到矮墙边，你们别跟来，有事明天我再转述让你们知道。」岳皓扬严肃地说出这段话。 「你一个人太危险了！」莫劭鑫担忧的说。 「放心，錩仔不至于杀了我，他没这么乾脆。」人家走的是「凌迟」的路线。 儘管满满的不放心，姚昶平和莫劭鑫却也无计可施。 新学期的第一天发放新书与选举股长，很快就放学了。 周欣乔把数学与英文课本收进书包里，再将志愿表对折放进去，背起书包回家。 她喜爱文学，目标是知名国立大学的中文系，这是她早就想好的事，因此填起志愿毫不犹豫。 跟着人潮下楼走到一半，她猛然想起中午的便当盒洗好了晾在洗手台忘了收，她想挑战这学期都不要把便当盒带回家，今天还特地带了洗碗精和菜瓜布来学校，就放在桌子的角落。 于是她折返回去，当她收拾过后，临走前教室里还留有两三名同学没打算回家。 戴上无线耳机，打开手机播歌，她的身子跟着音乐节奏晃呀晃地，哼着歌往校门口走去。 经过一排榕树时，眼角馀光瞥见似乎有骚动，她摘下耳机，好奇地靠过去，见着了藏在树后的矮墙边聚了一群人。 正确来说，是一群人围着一个人。 她惊吓地连手中的耳机掉到地上都没发现，决定隐身在树后观察这到底是什么情形，为什么有这么多人围着岳皓扬？且各个看来都犹如牛鬼蛇神。 「阿扬，枉费乐哥有心要栽培你，没想到你竟然会有离开的想法，乐哥知道后会有多么难过啊！」这声音周欣乔认得，她在溪边曾与之有过衝突，听岳皓扬说过，他叫錩仔。 「乐哥倒是对我隻字未提。」是岳皓扬冷冷的声音。 「妈的，乐哥什么时候应该要把计画报告给你听了？」这声音周欣乔不认识。 「乐哥真如你们所言要栽培我吗？但我这边得到的消息却是与之背道而驰，我这个曾经的乖乖牌只是有利用价值的一颗棋子罢了。」 周欣乔探出头，见錩仔脸色微微一变。 没想到岳皓扬其实都有把她的话听进心里，原来他相信她。 彷彿有一股暖流流过周欣乔全身每条血管。 「哼，就算只是砲灰，也该感谢乐哥的眼光。」錩仔直言，那理所当然的口吻说出不带温度的一句话。 「很抱歉，乐哥这次看错人了，我并不适合当砲灰，没事的话我先走了。」岳皓扬知道跟在乐哥身边最久的錩仔早已毫无人性，有些不耐烦与他争辩。 立刻有人伸手挡住岳皓扬的去路。 「依你看，现在这样子像是没事吗？」语毕，那人一拳直往岳皓扬肚子捣去，岳皓扬被揍的吃痛闷哼一声。 「是要由我亲自动手取出你的指甲，还是再接受一拳？」錩仔笑的猖狂，「岳皓扬，其实我本来挺欣赏你的够聪明，但聪明要用在我们身上，不是离开我们这帮人。」 「跟着你们只会浪费的我的才华。」肚子虽痛，岳皓扬意志仍坚定。 「这语气，嘖嘖，被扁活该！」錩仔一声令下，另外一个身材较魁梧的人给了岳皓扬一个过肩摔，一度岳皓扬还站不起来。 周欣乔目睹这一切内心十分焦急，她得想办法救岳皓扬才行！ 「你们儘管打，打死了我可以吃免费的牢饭，刚好你们也缺钱。」岳皓扬弓着身子，觉得意识有些不太清楚，嘴上却依旧不饶人。 「还有心情威胁我们啊？那代表还没受够挨揍囉！」錩仔退后一步，马上有人在岳皓扬的左右脸上各给了一拳。 反击呀！岳皓扬！周欣乔不断在心里吶喊。 灵机一动，周欣乔颤抖着手翻出手机，好不容易才完整键入「警车警笛声」，搜寻到许多音乐资料，她按下播放键并将音量调至最大，响得让不远处的那群人都听得见。 虽然教官治不了这群人，但他们不可能连警察都不畏惧。 而这个办法奏效了，眾人听见声音，在錩仔的带领下离开了矮墙，錩仔临走前不忘叮嚀，「阿扬，今天只是一碟小菜，未来事情会如何发展依然由你自己决定！」 岳皓扬嘴角渗着血，连咳了好几声，他扶着树干坐下，喘着气。 周欣乔赶紧上前，蹲在岳皓扬面前检视他，「你还好吗？」 一见到周欣乔，岳皓扬很是讶异，「你……做的？」他指了指周欣乔依旧发出声音的手机。 周欣乔一愣，关上手机，「是，我做的，你干嘛不反击？」 「反正一定都会被打，不如把力量花在承受挨揍中。」他抹去嘴边的鲜血。 「走，回我家，我帮你上药。」周欣乔以不容人反对的语气拉着岳皓扬站起来，岳皓扬也没有拒绝，两人来到周家。 他们一进门，在厨房煮晚餐的周母听见有陌生的男性声音，关上火，走到门口，见到一个伤痕累累的男学生在周欣乔的搀扶下于玄关处脱鞋进屋，岳皓扬对周母点头并礼貌道：「阿姨你好，我是欣乔的同学，打扰了。」 「别说话了，快到客厅坐下。」周欣乔催促。 两人与周母擦身而过时，周欣乔说：「妈，这件事晚点我再跟你解释。」语毕，匆忙走到客厅。 她从电视柜下的抽屉拿出医药箱，取出生理食盐水、棉花棒与优碘细细帮岳皓扬的脸颊上药，「这两拳真狠，你的脸好丑喔！」她一面动作一面调侃，想让气氛不至于太沉重。 两人的距离近的能看见对方的睫毛，岳皓扬见专注帮自己清理伤口的周欣乔，不禁打自内心深处的愉悦。周欣乔的睫毛不浓也不弯曲，却长的很，一眨一眨的很是灵动。 基本的外伤都处理得差不多后，周欣乔建议岳皓扬去大医院做个检查，怕有内伤。 「没事！大不了瘀青几天而已。」岳皓扬满足地微笑，「谢谢你。」 可他这句话却又令周欣乔想起另外一件事，「不客气，但你想好该怎么跟你妈解释了吗？」 「既然她知道我以前在干的坏事，一切据实以告即可。」这点岳皓扬并不担心，「你才是比较需要想想怎么跟你妈解释吧！」岳皓扬看着始终站在一旁的周母，对她点点头。 闻言，周欣乔转头看着扳着一张脸的周母，送走岳皓扬后，母女俩坐在客厅准备好好聊聊。 Chapter03-寂寞蔓延(3) 「妈，放学时我同学他跟人打架受伤，刚好只有我发现，就带他回来帮他擦药。」周欣乔解释，只是内容有所保留。 「以后不准和会跟同学打架的人有来往，去学校是要唸书，不是做这种事！」周母严厉警告周欣乔，「不过，反正我们也要离开了。」 「离开？什么意思？」周欣乔有种不好的预感。 「有个远房表亲要把待遇优渥的工作交付给爸妈，我们全家再过几个月就要搬回北部了，在这之前，你把握在这里跟同学相处的时间，尽量远离复杂的人，尤其是方才那个同学更是不要再继续深交。」看他伤得这么重，周母很担心女儿在学校会出状况。 周欣乔彻底愣住了，搬到南部的这一年她所建立的交友圈如今又要重新洗牌，且要她和岳皓扬他们分开，心里更是万分的不捨。 「妈，我可以不要离开这里吗？我会自己照顾自己。」 「这种乡下地方，诸多的不便，况且你不曾离家过，是绝对无法自己照顾自己的。」周母篤定道。 「妈！」周欣乔撒娇。 「事情已经成定局了，今天只是趁机会提前跟你预告，离开前该怎么做取决于你。」语毕，周母起身继续回厨房料理晚餐。 周欣乔就这样呆坐在客厅里，想思考自己该怎么做，却也想不到怎么做才好。 待她吃饱洗过后，已经晚上八点多了。 她决定了，不向任何人提起自己要离开的事，当时从北部搬到这里时，她才发现原来自己讨厌离情依依的场面，如今更是不愿意见大家看自己的眼神里带着不捨。 她要过好于此地剩下的所有日子，她要带着满足的心情离开这里。 隔天负伤上课的岳皓扬再度成功引起其他同学的注目礼，他毫不在乎地坐下，只有姚昶平和莫劭鑫透过周欣乔知道全部的事，两人也默契地在岳皓扬面前绝口不提这事，第一他们帮不上忙，第二这种事他们讨论过八百遍了，现下只有警察可以解决。 然而儘管遇到这种状况，周欣乔仍约岳皓扬等三人週末去吃火锅，吃完再续摊唱歌，地点就选在市区。 「周欣乔，你吃错药？」姚昶平反坐在她前面的位子上，「皓扬受伤耶！」 周欣乔算着数学，一边回应：「我知道啊！所以带他去转换心情。」 「仔细一想，我们几个人好像真的没有一起出游过，感觉应该会很不错！」莫劭鑫捧着英文单字本站在周欣乔旁边，一边背单字一边没忘加入话题。 「周欣乔，别都约室内活动嘛！我觉得可以去爬山什么的，吸取芬多精对身体健康有益无害啊！」岳皓扬靠在窗边，脸上有着用纱布包扎过的痕跡，颊面也有些肿胀。 「其实我一直都怀疑岳皓扬身体里住着一个老头子。」姚昶平无奈摇头，「爬山是老人的娱乐。」。 「好啦！反正週末早上约在车站，要来的就来，不来拉倒！」她终于解完一道题，把铅笔用力往桌上一放，伸了个懒腰。 週日转眼间来到，周欣乔上半身特地选穿蓝黑色菱格上衣搭配杏色长裙，由于没算好公车时间，导致她迟到十分鐘，其他三人见她下了公车后急匆匆地小跑步而来，姚昶平开口调侃道：「吃顿饭而已，不用这么着急啦！食物又不会自己长脚跑掉。」 「那是每个人对自己的要求不同！我比较在乎守时这件事。」所以她很不好意思。 岳皓扬看着今天特地打扮过的周欣乔，发现原来她也可以走文青风。 「岳皓扬，你不知道从头到尾打量别人是一件很没礼貌的事吗？」周欣乔发现了他的目光。 「我只是想，又不是什么重要的场合，你盛装成这样是给谁看？」 重要的场合？周欣乔心想，今天的确是个重要的场合。 「哎，你意见很多耶！我今天就想要认真打扮不行喔！」可是她没有表现出心里的感慨。 确实，除了衣着，她今天还上了淡妆，夹弯了长长的睫毛，并戴上糖果样式的耳环。 莫劭鑫看了眼时间，「火锅店预约的时间快到了，有话到那里再聊。」 于是四人踏上前往火锅店的路。 这间隶属于台湾知名集团里的火锅店，无论食材或汤头都是一等一的好，周欣乔坐在岳皓扬对面共用一锅鸳鸯锅，姚昶平和莫劭鑫则共用另一锅。 「周欣乔，你吃芋头吗？」岳皓扬在她下蔬菜时询问她。 「吃啊！火锅里有芋头是基本的，」她顿了顿，「不过也有另一派人持相反意见。」 「我正好就是那『另一派人』。」岳皓扬说完，把自己菜盘里的芋头夹给周欣乔。 「喂！我也吃芋头，岳皓扬你怎么不问我！」姚昶平吃起醋来了。 「你废话很多。」 四人吃到约莫下午一点半才离开餐厅，他们慢慢散步到不远处的ktv，街道上，夏秋交际吹来的风很是轻柔，配上下午的阳光，不禁令人感到放松愉悦。他们来ktv并不打算点餐也不夹自助吧，就只是放松尽情唱歌。 趁着莫劭鑫高歌一首陈奕迅的「十年」时，姚昶平白目地不先行预告，就和周欣乔说起发生在ktv的鬼故事，吓得周欣乔拿起抱枕对他就是一阵乱打。 岳皓扬嗑着瓜子，笑看这几个胡闹的人。 当林依晨的「孤单北半球」前奏响起时，周欣乔停止殴打姚昶平，她取过麦克风，唱出当年这首歌所搭配的偶像剧剧情的凄凉，三人听的如痴如醉，一曲唱毕后甚至还齐声鼓掌。 「靠！周欣乔原来你还有唱歌这项才艺啊！」姚昶平惊喜地睁大双眼。 「措辞可以优雅一点吗？」周欣乔无奈苦笑。 歌曲一首接着一首，四人轮番上阵，包厢里像被轰炸过一般，离开后彷彿还在持续震动着。 离开ktv时，天色已暗，周欣乔抬头仰望月光皎洁的夜空，她想，未来当自己想起这几个好友时，还有今天发生的一切能有所寄託。 旁边的岳皓扬看着周欣乔的侧脸，心里油然而生一股不安，今天的周欣乔太活泼了，她就好像……好像要努力地、深刻地过完今天一般。 四人在ktv门口挥手道别，本该和周欣乔同路的岳皓扬另外还有事，所以周欣乔自己搭上回程的公车。 她上车挑了个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视线望向窗外市区綺丽繽纷的夜晚景色，今天还没结束，这些景色也将在她未来思念时可供回忆。 睡前，她把今天发生的所有事鉅细靡遗地写进日记里。 猜测是心理影响生理的缘故，隔天早上周欣乔醒来的时候突然觉得身体不适，一量体温，竟高达三十九度，周母帮她向学校请了病假，她躺在床上睡睡醒醒，除了如厕、吃药、喝水等基本生理需求外，她几乎没离开过床铺。 中午时分，周母来到她房间将窗帘拉开，阳光顿时照亮整个室内，在周欣乔的床边留下点点光影，周欣乔囈语一声，睁开双眼。 窗台上种植的植物枝椏随风摇摆，房间与周欣乔都不再那么病懨懨了。 「好点了吗？」周母蹲在周欣乔的床边，拨开她脸上的头发，眼眶盈满着担心。 「妈，我想吃糖。」她坐起身，每次只要发烧，周欣乔就会讨糖吃。 周母赶紧从早就准备好的塑胶袋里拿出一颗梅子糖给周欣乔含着，她笑了。 而周母见到女儿露出笑容，心里也就没有那么担心了。 Chapter03-寂寞蔓延(4) 一小时量一次体温，慢慢有退烧，不过为了吃药，没什么食慾的周欣乔还是得勉强吃几口清粥。 「妈，下午我想去上学。」周欣乔提出请求，她不想让小小的病痛影响到课业，尤其现在是非常时期，为了考上目标大学，她还得再更努力才行。 「欣乔，认真唸书很好，但也要衡量自己的身体状况啊！」 「妈，我真的可以去上学。」她坚持，毕竟三十六度五的体温，加上除了喉咙痛以及流鼻水外，没有其他更严重的症状，这样的她是可以去上课的。 周母担心归担心，但女儿意志坚定，她也莫可奈何，「好吧，如果确定真的可以，那就去换上制服，我现在就载你去学校。」现在离下午第一节课还有十几分鐘的时间，她们应该可以赶上。 于是周欣乔赶紧动身整理书包并且换了衣服，最后成功在敲鐘前抵达教室。 「周欣乔，才玩了半天你身体就受不了啦！」第一节课结束，姚昶平照例是第一个关心她的人。 「生病应该好好待在家休息，就别来学校了！」而莫劭鑫依旧是第二个。 岳皓扬静静站在一旁，看着她，但一句话也没说。 「我已经好多了！别担心啦！」她扬起大大的笑容。 周欣乔没跟任何人坦白的是，除了怕课业落后大家外，她还想把握与这些同学剩下为数不多的相处时光，尤其是为了她所喜欢的那傢伙，她默默覷了眼岳皓扬。 她不贪心，就算无法跟岳皓扬更进一步，但只要留有回忆日后可以怀念，就满足了。 然而不过才上了两堂课，周欣乔的体温又升高了，第一个发现她不对劲的人是目光始终没从她身上离开太久的岳皓扬，经过任课老师的同意后，他陪她去保健室休息。 登记完名册，岳皓扬确认周欣乔有躺在床上休息后才回教室上课。 高烧的周欣乔一阵醒一阵睡，朦胧间她感觉身边站着一个人，看不清楚对方长相，却可见他手里亮出一把亮晃晃的刀，直接朝她喉间落下，刺痛感令她清醒，但已不见伤害她的兇手。 她拉开床边的布幔，发现连保健室阿姨都趴在桌子上，明显昏过去了。 教官接获同学通知赶来，这起事件在学校引起轩然大波，目标受害者周欣乔喉间的伤并不深，却足以构成恐吓。 为此，岳皓扬自责不已。 他心知肚明，这些是錩仔做的，目的是警告他。 几天以后，岳皓扬在课本里发现一张纸条。 「今天放学，老地方见，除非你不想保身边人的安全。」看完，他撕碎了纸，这些人已经有闹出人命的打算了！这并非岳皓扬小题大作，而是他很清楚他们做事的方法，简直罔顾法律。 于是，他瞒着周欣乔他们，放学后独自来到矮墙边见錩仔。 还没抵达，远远的，一群人的嬉笑声就传来，是十分尖锐的打闹声。 自始至终，他和他们就不是同路人，然而错误已铸成，现下不是扼腕的时候，而是想办法解决眼前的困难。 只不过，说的容易做的难，几个礼拜过去，岳皓扬再次与姚昶平他们成为了陌生人。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岳皓扬不惜离开安稳平静的日子也要回头走歪路？ 看着染了一头金发，手臂上多了几处刺青的岳皓扬，周欣乔心里十分难受，比起上一次的冷淡无情，如今回头的岳皓扬更增添了一份凶狠劲。 下个月，周欣乔全家就要搬回北部了，实在不想岳皓扬在最后留给她的是无尽的疑惑与不谅解。 她本以为自己的苦口婆心成功让岳皓扬回到正常的生活轨道，却不想原来这些训斥的话语竟是如此自以为是。 由于搬到南部生活只有短短一年，这次搬回去，许多行李收拾起来并不费力，周欣乔利用每个晚上琐碎的时间整理东西。 这天，当她在收拾书籍时，从日记本里掉落一张照片。 那是四人去火锅店时请求店员帮忙拍的一张拍立得合照，照片中的人各个笑容灿烂。 她真的好捨不得离开他们啊！ 将拍立得转存成电子档后，周欣乔把实体照片交由姚昶平保管。 「你收好就好了，突然给我我也不知道要放哪里。」姚昶平前后左右看了看照片，是一张再平凡不过的出游照，「而且我看着照片中的岳皓扬，只觉得噁心！」 姚昶平已经完全放弃岳皓扬了，每每想起他们在一起的快乐回忆，就令他感到寒冷。 此话传入岳皓扬耳里，他必须狠狠克制住自己才能不衝上前为自己辩白。 「无论如何，你给我收好就对了！」周欣乔不允许姚昶平拒绝。 姚昶平不置可否，把照片随手塞进桌上的透明塑胶垫下，「那我就放在这里，让岳皓扬经过看见一次就惭愧一次！」最后一句特地加大音量，故意让岳皓扬听得更清楚。 「我本来也以为皓扬终于想清楚了，很替他开心，想不到他还是……」莫劭鑫放下英文课本，抬头难过地说。 「不说这些了，莫劭鑫你教教我这道数学。」难得姚昶平也开始认真唸书。 高三上学期第二次段考结束，周欣乔一家人离开了。 悄无声息，令人措手不及。 坐在驶往新家的货车车斗上，风呼呼地吹乱了周欣乔的头发，她凝视着手机里翻拍的拍立得，岳皓扬当时是真心和他们笑的开怀的，她可以清楚感觉到。但为什么他现在还要回到从前流氓的样子呢？周欣乔真的不明白。 一旁的周母见女儿看手机看傻了，伸手按下萤幕。 抬头，那些与岳皓扬有关的悲伤悉数褪去，心里头有另外的疑惑。 「妈，为什么每次的离开，你和爸都可以没有情绪波折呢？」他们太冷静，一点温度也没有。 「欣乔，生命中的过客本来就是来来去去的，要学会放下，我和你爸能这么坦然也是因为人生经验，等你再大一点会慢慢了解的。」周母轻抚女儿的头，微笑道，「你必须与过去一年的生活好好做个切割，不要继续和那些人有接触来往，我们要活出不同的精彩人生。」 不必周母提醒，未免触景伤情，周欣乔心里已经有打算了。 周欣乔无声无息地离开，让班上的同学们措手不及，没好好跟她道别，最密切来往的姚昶平和莫劭鑫第一时间打电话给她，但打了好几天全部都转语音信箱，这下子，本来的四人行一口气只剩下两个人，什么事都变得不再有趣了。 「每天都好无聊，只知道读书，这个周欣乔一声不吭离开就算了，还搞失联。」姚昶平抱怨的话语重复在莫劭鑫耳边徘徊。 「我觉得搞不好这是周欣乔刻意的安排。」一日，当姚昶平又开始碎碎念，莫劭鑫为了图个耳根子清静，转换了一个角度去思考这件事。 「怎么说？」 莫劭鑫解释：「她怕身为高三生的我们会玩的太疯，怕你这个只会临时抱佛脚的人没有好大学可唸，所以决定牺牲自己，把安静读书的环境留给我们。」 「听你在胡说八道！」姚昶平哼了口气，瞪了一眼微笑耸肩的莫劭鑫。 至于每天依旧会到矮墙边收封口费的岳皓扬，也很难接受周欣乔离开的事实，他在意周欣乔，很在意的那种，所以周欣乔的离开，他也很难释怀。 尤其，在他答应錩仔提出的交换条件后，更是无法相信自己珍视的筹码就这样没了，导致后来帮錩仔做任何事都不似过往有动力。 他对周欣乔的思念，远比姚昶平和莫劭鑫多更多。 Chapter03-寂寞蔓延(5) 没有周欣乔的学校，对三人来说总有股莫名的寂寞，或许因为她是他们当中唯一的异性吧，看事情的角度不一样，相处起来比较会產生火花，生活也过的比较有活力。 更何况，再过几个月就要大考了，沉闷的唸书人生中，生活调剂很重要！ 「欸，莫劭鑫，我下载了一部很不错的影片，放学来我房间一起看吧！」姚昶平挤眉弄眼的，一想到要看片，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精虫衝脑的人不嫌多，但恕我无法奉陪。」莫劭鑫从国文课本里抬起头，他正在默背注释。 「每次约你都不来，整天只知道读书，读到脑子都坏掉了！」姚昶平看着黑板上右侧的学测倒数日，烦躁地耙了耙头发，上半身摊在书桌上。 班上同学们各个深陷升学火海里，只有岳皓扬每天抽菸喝酒闹事，惹妈妈伤心、爸爸发火。 那天，一群人一见到岳皓扬赴约，纷纷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当中有人直接动手将岳皓扬拉进他们围成的圆圈里，让他彻底被包围住。 「我今天是为了朋友才来的，錩仔，你要动的人只能是我，动我身边的人算什么！」 「阿扬，你是说那个女同学吗？」錩仔笑的猖狂。 岳皓扬冷冷道，「在保健室伤害她的人是谁？」 一名身材精实的男学生往前跨了一步，「是我，怎么了吗？」他得意地直视岳皓扬。 「妈的！」岳皓扬一拳直往那人的脸颊挥去，却反被攻击下腹部，他吃痛闷哼一声。 「我说阿扬啊，别这么想不开，」錩仔想伸手拍岳皓扬的肩膀，被闪躲开了，不过他无所谓地耸耸肩，收回举在半空中的手，「你知道只有一种方法可以避免这种情况，但我可没有乐哥的耐心，也没有他的仁慈，更比他无所畏惧！」 「拿不相关人的安危威胁我，錩仔，你的气魄如此娘娘腔，当然跟乐哥不一样！」 錩仔这辈子最恨的就是所有人都说乐哥比他更像男人，他不愿活在乐哥的阴影下，因此当岳皓扬拿这件事嘲讽他时，愤怒的情绪于焉升起。 「阿扬，恭喜你，成功惹恼我了。」语毕，錩仔大手一挥，几名小弟上前对着岳皓扬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寡不敌眾，加上本身并没有任何武术底子，因此岳皓扬很快就倒地不起。 錩仔往他的下半身踹了一脚，「岳皓扬，除非献出你的十指指甲，否则我錩仔没这么容易放你走，也不会放过你身边的人！」语毕，率领眾人离开了。 錩仔早就耳提面命过殴打岳皓扬的小弟们不能在他身上露出的部位留下任何伤口，所有的伤都包裹在衣服下，因此没人发现岳皓扬的不对劲，包含周欣乔等三人，依旧是一边读书一边嘻嘻哈哈地打闹。 看着身边许多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人们平平安安的，岳皓扬突然有了想法，反正，他也没勇气拔掉十指指甲，不如…… 「錩仔，我不离开了，条件交换，你不能再找我朋友的麻烦。」后来，岳皓扬主动找了錩仔，錩仔也很乾脆点头答应。 周欣乔举家搬进了有着中庭的华厦社区，当一切都就绪以后，周家双亲开始马不停蹄地处理工作的事，周欣乔也转到新学校，继续为了升学认真读书。 她在新的班级结交的第一个朋友，是个有些古灵精怪的女孩，名叫庄颖蓁。 原本周欣乔并不想投入太多时间经营这个班级的人际关係，毕竟高中最后一年，所有人都忙着准备考大学，一年后也各自分道扬鑣，所以她才会觉得没必要。 但是庄颖蓁却在她转来的第一天中午就主动找她攀谈。 庄颖蓁说，她在就读国小前也住南部，得知周欣乔来自南部，便觉十分亲切。 「其实我也只在南部待上一年而已，不算真正的南部人。」周欣乔挖了一口咖哩，与庄颖蓁面对面吃着学校的营养午餐。 「欣乔，你比较喜欢南部还是北部啊？」 闻言，周欣乔放下汤匙，抽了张卫生纸擦嘴，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只要不是车水马龙的闹区，我都喜欢，比起繁华的地方，郊区的空气比较自由。」她耸耸肩膀。 「跟你一样，我也讨厌人多的地方，这方面我们还挺契合的，以后应该可以变成很好的朋友吧！」庄颖蓁微笑的时候左脸颊有酒窝，「对了，放学后一起去图书馆读书如何？我可以顺便带你熟悉校园环境喔！」 在沉重的升学压力下，不可讳言，庄颖蓁的出现调剂了周欣乔的生活乐趣，她十分珍惜自己的好运气。 这天，难得体育课没有被主科目替代，且天气晴朗，周欣乔和庄颖蓁把握晒太阳的好时机，两人坐在操场的无人跑道上，看同学们或打球或跑步，就庄颖蓁的形容，她们这是在行「光合作用」。 「今天难得没有下雨，否则被关在教室里算三角函数的我们一定会发霉，依我所观察到的，学生唸书若想要有效率，就像植物要长得好一样，是非常需要户外的阳光与空气的。」庄颖蓁下了这个结论，并且伸了个懒腰。 周欣乔笑答：「没错，身为高三生，是该适时放风一下。」她抬头看着太阳高掛在空中，陶醉地闭上眼享受日照。 驀地，两人身后传来一道男声：「欸，你们不来排队练习三步上篮，等等考试不通过就完蛋了，要另外找时间补考。」是体育股长叶东皓。 「我们才在说难得可以出来透透气，若是要补考，当然很奉陪啊！」如此等于增加了一次外出的理由。 「好好好，都怪我鸡婆，你们俩继续啊！」叶东皓摆摆手，走开了。 毫不意外，两人是班上唯二没通过考试的，老师命令下週同一时间来补考，这结果让她们十分满意。 「庄颖蓁，你干嘛带坏周欣乔？」回到教室后，叶东皓又出现在两人面前。 「喂！小心你的措辞，我可没有那么容易被别人牵着鼻子走，颖蓁才没有带坏我！是我们频率合得来。」周欣乔搂着庄颖蓁的肩膀，抬头挺胸。 「嘖，才转学不到两个月，就被这妖女蛊惑了。」叶东皓煞有其事地摇头。 「叶东皓，你说话小心一点喔！」庄颖蓁对着叶东皓伸出右手中指。 然而，下个礼拜的篮球补考，庄颖蓁练习几次就上手并且顺利通过考试，偏偏篮球是周欣乔的罩门，一直无法克服僵硬的肢体动作。 身为体育股长的叶东皓全程都参与，见到周欣乔有难处，经过老师的同意后主动帮忙教导她。 几乎是手把手的教学，两人有着非故意的身体接触，距离也靠得极为接近，但周欣乔只专注于通过考试，并没发现叶东皓眼底的笑意。 「给你。」勉强通过考试以后，周欣乔递了一罐运动饮料给叶东皓，「谢谢你。」 「不客气，小事一桩。」叶东皓笑着接过，举了举宝特瓶。 由于庄颖蓁被老师指定把补考成绩单送回办公室，因此她先行离开篮球场，周欣乔立时买了罐饮料送给帮助她许多的叶东皓。 「叶东皓，每次体育课我看你打篮球，都见你hold住全场目光，练习多久了呀？」 「没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啦！只不过国中那时我就加入学校的篮球校队，也练了一段时间，虽然有得过几次名，但人外有人嘛，我这火侯还不到很纯熟的阶段。」叶东皓搔搔头，怪不好意思的。 「篮球校队」这四个字听在周欣乔耳里，心里有些酸酸的…… Chapter03-寂寞蔓延(6) 在周欣乔转学满两个月时，某个週六，錩仔率领着一帮人去跟隔壁学校的流氓们「乔事情」，岳皓扬也在行列当中。 两派人马聚在市区的ktv门口，錩仔带着一根棒球棍，其他人手里也各自持有武器，比如岳皓扬手握甩棍。 「两年前，是阿乐从我身边夺去所爱，那时我身边不缺女人，所以没跟他计较，但如今把他们那两岁的小孩丢给我照顾是什么意思？」对方老大明显非常不爽。 「乐哥验过dna了，那小孩不是他的。」錩仔冷着声音，紧皱眉头。 「也不是我的啊！」 「这不是我管得了的，我只知道乐哥毕业前託付给我的任务只有这一件，现在乐哥人在国外，孩子的妈自杀死了，难道你想把你前女友的两岁小孩送到孤儿院？」 「妈的，你们人这么多，一天轮流一个照顾不就好了！何必今天还大费周章把大家约出来处理这种小事情！」对方老大不屑地哼了声。 「要不是因为乐哥对我有恩，你以为我想浪费时间在这种事上？看来不送给你们一点良心，那小孩最后就无家可归了！」 下一秒，錩仔身后手持皮鞭的小弟把武器往前挥去，直接将站在对方大哥右侧的小弟身上抽出一道血痕。 岳皓扬也甩出自己的甩棍，两方人马转瞬间打成一团。 岳皓扬可以感觉到自己身上的痛楚一阵接一阵袭来，但是越痛，他就越无法不攻击，手握的甩棍不晓得在几个人身上留下伤痕，他不要命似地直直往敌人身上殴打，直到一声枪声响起。 「出人命啦！」 所有人停下动作，朝枪声源头望去，只见錩仔倒卧在地，一双眼还没来得及闔上，他的头就先血流汩汩。 手握改造手枪的对方老大懊恼地拍了一下额头，接着人就跑了，留下来的小弟们见大势已去，想逃，但来不及，一群警察蜂拥而上，将所有滋事的人压制在地。 有生之年第三次进警局，这次岳皓扬早有心理准备。 依据刑法过失伤害罪，因过失伤害人者，处一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十万元以下罚金，所以说，在刑法上满十八岁的岳皓扬已是成年人，必须负起完全责任。 幸运的是，他们这些人通通被告知付完罚金即可回家，不必坐牢。 坐在警局的地上，面对錩仔的死亡，岳皓扬不晓得该喜还该悲，人类就是如此矛盾，无论再如何痛恨一个人，心中的惻隐之心也并存着，岳皓扬恨錩仔，但同时也很难过錩仔就这样结束了他短暂的人生。 錩仔的死，同时也代表岳皓扬将不再受人箝制，他不再和流氓有牵连了。 「警察大人辛苦了，真的很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不晓得前头有几个人缴完罚金回家了，总之，当岳皓扬听见岳母的声音时，突然很想哭。 「皓扬，爸爸在家里很生气，你等等就躲在妈妈后面，妈妈会帮你说好话。」面对这样的岳母，岳皓扬觉得过去的自己对不住她，心里自责不已。 「妈，对不起，我现在已经不用再听人的命令做坏事了……」没忍住累积已久的委屈，岳皓扬就这样在马路上嚎啕大哭起来。 他好累……他想休息…… 后来，怕在打斗中留下大小不一的伤口看了会怵目惊心，岳皓扬请了一个礼拜的假，在家里靠自修努力跟上被荒废许久的课业。 岳母每天晚上帮他换药时，看见儿子身体渐渐康復，又重拾课本，心里倍觉欣慰。 无论岳皓扬起步再慢，通过勤奋不懈，再曲折蜿蜒的路有一天也会通往成功的康庄大道，他可说是使出浑身解数拼了命发愤图强读书。 发现岳皓扬的改变，姚昶平和莫劭鑫不晓得这傢伙又出什么事了，怎么突然这么认真读书，两人讨论着该不该主动去找岳皓扬搭话。 直到某一天打扫时间，姚昶平捧着一堆脏板擦在走廊与岳皓扬撞个正着，两人才终于说上话。 「姚昶平，你先把手上的板擦拿去清，其他掉在地板上的我帮你收拾。」岳皓扬蹲下身一一捡起地上的板擦。 并肩站在走廊栏杆边往外拍板擦的两人，因为漫天纷飞的粉笔灰缘故，无法说上话，但他们的嘴角是默契地上扬着的。 在岳皓扬的帮忙下，姚昶平结束了打扫工作，离上课鐘响还有点时间，两人站在走廊上看着班上同学们手中进行的打扫工作，最后是由岳皓扬打破安静，「錩仔死了，你们的皓扬回来了。」那眼瞳墨黑的深不可测，这是他跟在錩仔身边时学会的眼神。 「不用拔指甲了？」姚昶平挑挑眉。 「对，不用。」 「真的不会再走回头路了？」姚昶平又挑挑眉。 「是的，不会了。」 「那周欣乔怎么办？」 岳皓扬顿时哑口，当初他是因为害怕錩仔伤害他的朋友，才会身不由己地又继续混流氓，可是周欣乔却离开了，离开了回头混流氓的自己，毁坏他在她心中最后的形象。 班上没有任何一个人再与周欣乔联络上，她就像一阵风，来去匆匆。 姚昶平转交一张拍立得给岳皓扬，是当时四人出游的合影，他说这张照片比较适合交由岳皓扬保管。 学测成绩出来后，岳皓扬和莫劭鑫决定继续拚七月的指考，只有姚昶平因为分数实在差太多，加上家中有生意可以接手，于是毅然决然放弃他理想中的法律系，不再继续升学。所以高三下学期，姚昶平不是整天在学校凉快地看漫画，就是听从班导师的建议，好好待在家里不要影响其他还要考指考的同学们的心情。 而天天留校晚自习到晚上八点的指考战士们各个压力都非常大，岳皓扬的目标是能不离家太远求学就尽量不要，他已经锁定了台南的一间国立大学，目标是医学系。 「我的天啊！岳皓扬同学你竟然想当医生？」姚昶平得知后的第一反应是掉了下巴。 「什么『竟然』？是说我不可能会上还是崇拜我的远大志向？」岳皓扬瞟了他一眼。 「都不是，我只觉得你深藏不露！」姚昶平赶紧在口水流下前闔上嘴，「这种事早点说嘛！干嘛藏在心里！真不够兄弟！」 「我也是最近才决定的，想说低调一点比较容易成功。」 「欸，你真的被上一代洗脑的很彻底耶！这种迷信你也信！」 「寧可信其有囉！」岳皓扬耸肩。 为了考大学而挑灯夜战的每个夜晚，岳皓扬总会在文字里想起周欣乔，他们之间有着许多的误会与心意没有好好坦诚，他十分懊恼当年没有跟她把话说开来。 后来，指考考完了，班上同学么喝大家一起去打保龄球，但掛怀佳人的岳皓扬玩得并不尽兴。 当大家在玩乐的时候，他主动去帮忙买饮料，掏钱的时候，从皮夹里飘落了一张拍立得，他捡起，凝视着当中唯一笑容灿烂的女孩，不晓得她现在过的是否一样开心？ 「皓扬，你真的喜欢欣乔啊？」莫劭鑫突然来到他身后，发现他看着拍立得发愣，便帮忙付钱，主动提起一袋子的饮料。 岳皓扬承认，「我跟她有太多的话来不及说，莫劭鑫，你帮我找她好吗？」 「既然你主动提出来，那我可以请我家旗下专门找人的员工帮忙留意，应该很快就可以找到欣乔了。」莫劭鑫出身于富裕的家庭，他平时为人随和，也很热心。 「那好，我一边努力一边也等你消息！」岳皓扬伸出拳头，久违地与莫劭鑫在空中相碰。 Chapter04-时间的钥匙(1) 两年后。 捧着上下册「红楼梦」的周欣乔，与庄颖蓁并肩走出教室，前往下一堂通识课的上课地点。 「吼唷！为什么只给我们一个礼拜的时间整理『贾宝玉』的风流史啦！我还有其他科目的报告要赶耶！老师有够狠心的。」庄颖蓁噘起嘴抗议。 「当初选课时也是你自己愿意的啊！我以为那时候你就已经下定决心了。」周欣乔看着她无奈一笑，「不然晚上来我房间一起整理，互相帮忙。」 「好啊！但我那台破笔电也不知道今天心情好不好，欣乔，你的电脑也顺便借我用，可以吧？」 「随便你用吧！」周欣乔微笑。 高三那年，周欣乔和庄颖蓁不仅分发到同一所大学，甚至连系所都一样。 大二的周欣乔把一头黑长发剪短并且染了深绿色，这两年，她学会了打扮、学会了化妆、学会了自律才有自由这项道理。 因为学校提供的宿舍只够给大一新生使用，所以她和庄颖蓁大二后便在校外租屋，同样念中文系的她们时常一起上下课与做报告，自从高中时期的默契，到升上大学后培养出来的革命情感，让两人的友谊更加坚定。 说来有趣，高三那年从南部搬回北部生活的周欣乔，想都没想到日后升上大学她又回到南部生活，她的人生好似总在迁徙似地。 上完了今天的最后一堂通识课，天空还没暗下，于是两人约着去添购日常用品。 「卫生棉刚好在打折耶！我的快没了。」推着手推车，她们穿梭在超市的货架之间，庄颖蓁一下子就发现卫生用品在特价。 「也帮我拿一份吧！」周欣乔说，趁着优惠囤点货是他们这种穷学生需要具备的生活能力。 于是那一晚，两人在周欣乔的租屋处讨论「贾宝玉」到底多会四处留情，书籍翻了又翻、电脑查了又查，整理了好几个小时才完成，累瘫的周欣乔提议去吃宵夜。 来到学校旁边的滷味店，此处越晚越多学生聚集，本来就为数不多的内用座位这时座无虚席，她们讨论着该不该换个地点。 「嘿！庄颖蓁！」驀地，呼唤的声音自店里传出来，她们看进去，赫然发现叶东皓就坐在里面。 叶东皓开心地大动作对着两人举手挥舞，她们交换一个眼神后，直接走进店里。 「这么巧，一起坐吧！」叶东皓挪出了两个位子让她们使用。 高中时候的体育股长，也就是叶东皓，同样考进这所大学，不过他唸的是设计系。 「谢啦！我们差一点就要离开了。」 「不会啦！倒是看你们两个印堂发黑，刚刚肯定发生过什么恐怖的事。」他还是和高中时一样狗嘴吐不出象牙。 「我去点餐，欣乔你吃一样的吗？」庄颖蓁起身，直接忽略叶东皓的玩笑话。 「对。」 庄颖蓁离开后，被无视的叶东皓鍥而不捨地重复一次他的问题，「所以，周欣乔你们刚刚到底在忙什么忙到这么晚？」 「能有什么事，就是完成一个作业而已。」周欣乔用卫生纸把桌子擦乾净，「你呢？这时间独自一人不睡觉跑来这里，肯定也是有原因的。」现在时间：凌晨一点。 「没啦，就是间着，来找在滷味店打工的同学聊天。」 「你们设计系听说不好读，怎么会间着？」 「快到缴交期限的作业我已经都搞定了啊，才会出现在这里。话说，周欣乔，这两年也没见你交男朋友，要不要考虑一下我啊？」叶东皓状似漫不经心，但周欣乔知道，他是认真的。 就在陷入尷尬的窘境时，庄颖蓁的出现救了这把火，「我都点好了，晚点就可以享用囉！」她拉开椅子坐下。 等候餐点製作时，他们这桌只有叶东皓吃东西的声音，而周欣乔的视线却被斜对桌的一抹身影给吸引住，目不转睛地看着。 她在心里告诉自己：「不，不可能，不可能这么巧！」 「欣乔！欣乔！」一双竹筷子在周欣乔面前挥舞，她终于收回视线，「怎么了？」「你的食物都滷好送上来了，还在发什么呆呀！」庄颖蓁觉得好笑。 这时，周欣乔那不争气的肚子发出「咕嚕」一声，惹得叶东皓也憋不住笑意，「周欣乔，你有时候还真够逗的。」 红着脸拆开筷子的塑胶套，周欣乔低头专心吃宵夜，回避两人探究的目光。 「张副到底为什么每次都要把烂摊子丢给我们收尾啊？是嫌我们还不够忙吗？」实验室里，一名油头的男学生哀号着，看来今天不到凌晨是无法离开学校了，但是他明天是早八的课啊！他扶额。 「他本来就是把我们当狗在操啊！两年了，你还不了解他这个人吗？」另外一个研究青蛙的男学生回应他。 「所以，明年我他妈的要是敢再选他的课，我就……我就……」油头男不敢发誓，毕竟张姓副教授操他们是一回事，他们从他身上学到的东西又是另一回事。 「就怎样？」岳皓扬放下手中的试管，好笑地看着他。 「唉唷！到时候看情形再说啦！不过岳皓扬，你已经站在那个位子半小时了，是不是偷偷摸鱼啊？」 「我现在慎重请你从椅子上站起来！」岳皓扬指着屁股始终黏在电脑椅上的油头男。 对方摸摸鼻子，乖乖站起来继续手中未完成的实验。 岳皓扬两年前顺利考取了目标学校的医学系，但寻找周欣乔一事却毫无所穫。两年很快过去，升上大二后的课业变得更繁重，思念周欣乔的时间也被压缩了，虽然他身边不乏对他有好感的女同学，但他真的没有心思跟她们谈恋爱。 「干！班上公关是不是说下礼拜的联谊要跟中文系的一起啊？」油头男又开始聒噪。 解剖青蛙的男学生闻言，也一面回想，「对！我有印象！公关的确有说过是跟中文系办联谊活动。」 岳皓扬轻笑出声。 「你笑屁啊！」油头男不悦地瞪了岳皓扬一眼。 「看看你一个礼拜没洗的头发、没刮乾净的鬍子还有不修边幅的打扮，也想参加联谊啊？」不是不把同学们当一回事，他是实话实说。 「这就不劳您费心了，届时我会闪亮亮登场，等着瞧！」油头男拨了下头发，岳皓扬却不忍直视。 「好啦！联谊的事还有时间考虑，我这边都弄好了，等你们结束一起去吃滷味。」男同学把青蛙放进一个保存容器里，丢弃了塑胶手套。 待大家各自忙完自己负责的事，他们熄了灯、锁上教室的门，整个校园顿时陷入一片静謐。 三个人骑乘机车来到学校旁边的滷味店，岳皓扬平时不常光顾这间店，因为从学校出发，他的租屋处和这间店并不顺路。 点完各自的吃食，三人继续方才未完的话题。 油头男表示联谊前一晚他会先修乾净手脚的指甲，当天再特地去美容院整理仪容，然后换上衣柜里最贵的衬衫，最后神清气爽地出门把妹！ 岳皓扬只是静静听着他们的计画，完全没有加入的打算。 可他们才没这么容易放过他呢，「岳皓扬，你这次不准再拒绝了！只有走在你旁边才会有正妹，基于同学爱，无论如何你都要协助我们脱单。」 「我不要。」岳皓扬直接拒绝。 「依旧是因为初恋的关係吗？可专情是一回事，兄弟义气是另一回事，一起去啦！」 「奇怪耶！你们不是很有自信能『乔』得完美，为什么又要靠我这张脸啦！」岳皓扬不耐道，「好啦！去就去，但说好了，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啊！」 Chapter04-时间的钥匙(2) 「什么？没有要抽机车钥匙啊？」 「拜託，那都是几百年前的联谊方式了！周欣乔，你很土耶！」 穿着白色短洋装的周欣乔对着庄颖蓁吐舌，她看小说都是这样写的，又没有实际参加过联谊的经验，怎么会知道？实在有够委屈的！ 今天是週六，天气很好，公关的声音传遍集合的场地：「请中文系的女同学们到这边领取幸福手册。」 庄颖蓁一听见，马上抓着周欣乔前往领取，翻开手册一看，是今天的行程内容。 另一边，当医学系的公关也吆喝着系上的男同学们来领取手册之前，岳皓扬一眼就发现站在中文系女生人群里的周欣乔，那个他朝思暮想的佳人身影，他全身彷彿被下咒般僵直。 「岳皓扬，领取完之后请好好翻阅。」本来和庄颖蓁间聊的周欣乔也听见岳皓扬的名字，视线望过去，赫然见到那个人，她也瞠大了双眼，一脸不敢置信。 庄颖蓁见周欣乔盯着岳皓扬直看，曖昧一笑道，「人家可是医学系的高材生呢！哈他的女生很多！」 「周欣乔？」这时，岳皓扬走过来，试探性地开口唤道。 周欣乔咳了一声，努力扯扯嘴角，「嗨！好久不见！」怪不自在的。 庄颖蓁看看两人，「你们认识啊？」难怪，她才在想，周欣乔怎么可能会这么没礼貌地盯着一个男生直看呢！ 「他是我高二在南部唸书时的同学。」周欣乔为庄颖蓁做介绍，随后又反过来介绍庄颖蓁给岳皓扬认识。 「那……你们慢慢叙旧，我就不打扰了！」庄颖蓁看这情形，决定走为上策。 「喂！」周欣乔捉住庄颖蓁的帽t，不让她有机会开溜。 两年前，岳皓扬和周欣乔之间有太多要说的话来不及说；两年后重逢，反而不知从何说起。 所以若是庄颖蓁刻意让他们两人独处，气氛一定会很尷尬，周欣乔不想让这种情况发生。 在公关们的催促声中他们鱼贯上了驶往阳明山的游览车，在车上也没间着，大伙儿玩起了初次见面的互动小游戏。 大庭广眾下，岳皓扬和周欣乔心中都存有对彼此间的许多疑惑找不到机会釐清，比方说，周欣乔当年为何一声不吭就离开大家？甚至还切断与所有人的联系？又比方，当年周欣乔离开的时候，岳皓扬尚在混流氓，如今却有这番成就，这期间发生什么事？联谊活动很快进行到中午，玩了许多诸如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有几名男女藉此机会更进一步，唯独岳皓扬和周欣乔毫无参与度。 「欣乔，别冷着一张脸嘛！」玩的心满意足的庄颖蓁不是没看出周欣乔与岳皓扬之间的在意，但既然今天一起出游，就该好好玩、好好放松一番啊！ 「我现在真的没心情玩，颖蓁，你也看看岳皓扬，他应该和我差不多。」 庄颖蓁实在困惑，「欣乔，高二那年，你们究竟发生了什么？连我都不能说吗？」 周欣乔轻轻摇了摇头，「说来话长。」 这场联谊在大伙儿于游览车上高歌画下休止符，首次参加联谊的岳皓扬和周欣乔，不约而同心想今天大概是两人这辈子都无法忘怀的一天。 曖昧过后的久别重逢，没有比这更让人上心的事了。 傍晚六点半左右，游览车在校门前停下，大家排队下车，但是周欣乔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岳皓扬，总是回避他的视线，一下车就拉着庄颖蓁走去牵车。 然而，那道頎长的身影却绕到她跟前，挡住她的去路，「周欣乔，我们应该聊聊。」岳皓扬严肃道。 「等等社团还有事，没空。」周欣乔所参加的校刊社晚点的确还要开线上会议。 「那也没关係，互相留下联络方式，我们可以约改天。」 旁边的庄颖蓁见情况不太妙，帮着岳皓扬劝道：「是啊！欣乔，遇到好久不见的朋友一定有很多话可以叙旧啊！」 「颖蓁……！」周欣乔跺了下脚。 最后，周欣乔还是妥协和岳皓扬交换了通讯软体的帐号。 「再约时间聊！」岳皓扬开心地举着手机对周欣乔摇了摇后，转身跟着朋友走了。 在和庄颖蓁前往停车场牵摩托车时，周欣乔不是很谅解，「那个人真奇怪，明明当年是他先走回头路离开大家，现在倒是厚着脸皮说要找我聊？你也很奇怪，干嘛帮忙这样子的一个人，明明我才是你朋友耶！」周欣乔戴上紫色蝴蝶花纹的安全帽，发动机车。 「我看他这么有诚意，就觉得你们之间一定有误会，你就给他一个机会呀！」 「能有什么误会！」周欣乔嘖了一声，转动油门「咻」地先骑上路了。 风，呼呼地迎面吹拂而来，也许她与岳皓扬的重逢是老天的用意，可她不想见到他，只想认真过好现在的生活。 回到租屋处洗好了澡，周欣乔一面用毛巾擦乾湿漉漉的头发，一面拿着几张待会儿会议会用到的草稿端详着，这学期校刊的主题是「变」。 有句耳熟能详的谚语：「世上唯一不变的事，就是改变。」是本学期校刊的宗旨。 出于对文字的热爱，周欣乔在一年级时就加入了校刊社，而懂得一些设计软体皮毛的她，被安上了「编辑」的职称。 毛巾披掛在脖子上，周欣乔坐在床沿，认真研究着字体设计和版面是否搭配和谐。 校刊发行是一学期一期，都是在期中考试过后。课业与社团让周欣乔的生活过的既忙碌又充实，这是她想在大学里体会到的，不过「联谊」并不在她的大学生活蓝图里，当初要不是庄颖蓁抓她去壮胆，她也不会知道岳皓扬竟然和她就读同一所大学。 而自她加入校刊社以来，就读设计系的叶东皓便成为她的顾问，无论她何时遇到软体上的问题，传几张照片给叶东皓看，很快就会收到他的解决方式，果然还是术业有专攻啊！ 就寝之前，她的手机躺着一封新讯息，是岳皓扬传的。 被她已读不回的讯息这么写着：「如果肯赏脸跟我吃一顿饭，我会给你答案。」 「鬼才理你！」周欣乔完全不领情，把手机丢到床上，棉被蒙头一盖。 当坠入梦乡，那遥远记忆里的錩仔出现在周欣乔面前，朦胧间，状似岳皓扬的一抹背影跪在錩仔跟前，錩仔从那道背影的手指上慢吞吞地一只接一只取下指甲，可是从周欣乔所在的位置看去望不见那道背影的表情，甚至连声哀号也没有听见。 然后，周欣乔发现自己脸上佈满泪水，她想出声说话，却彷彿哑了一般，只有双唇开开闔闔，却没有声音传出来。 这地方黑漆漆的，配合着錩仔的动作，安静的诡譎。 猛然睁开双眼，周欣乔发现自己流了一身的冷汗，原来是做了恶梦！她掀开被子下床擦汗，并喝了几口热水，之后便坐在床边思索。 在周欣乔的印象中，錩仔就是个做事狠绝的流氓，然而几年过去了，她竟然还会梦见他，或许真的是因为岳皓扬的再次出现，强逼她必须面对那魔幻似的一年吗？ 很想跟那一年做个切割，可到头来还是有太多的人事物她放不下，尤其是再度出现的岳皓扬，提醒她，无法假装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真相，终究会明朗，可她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 坐了一会儿，周欣乔睡着了，直到双脚发麻她才醒过来，然后躺上床好好休息。 Chapter04-时间的钥匙(3) 「欣乔，晚点有空的话，帮我把放在客厅茶几上的这罐活络霜送去叶妈妈家，我还要去市场买菜。」这週末正逢期中考结束，社团活动也停课，周欣乔百忙中抽空回北部看看双亲。 「知道了。」满嘴牙膏泡沫的周欣乔对着厨房的方向喊，接着漱了口。 刷完牙吃过早餐，趁着有暖洋洋的阳光照入，周欣乔打扫了房间，又愜意地看完几篇散文，躺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中午，才带着周母声称从电视购物频道上订购的保养品，来到叶家按了门铃。 「嗨！」周欣乔微笑对着应门的人挥手。 叶东皓，与周欣乔高中同班、大学同校，他的另一个身分其实是周欣乔的远方表亲，此次回北部，两人也是一起结伴的。 「哎呀！您难得大驾光临寒舍，想喝点什么饮料吗？」叶东皓打开大门让人进屋，只是态度略显浮夸。 「不用了！你妈呢？在家吗？」周欣乔站在庭院朝屋内探头探脑。 「就算你已经来过很多次了，但一来到别人家就东张西望的，还是很没礼貌耶！」 周欣乔尷尬地挠了挠耳后，「抱歉，我是来送东西的，想说亲自交到你妈妈手里。」 「她在煮午餐，你吃过了吗？留下来一起吃吧！」 盛情难却，加上彼此都是熟人，叶东皓以前也常往她家蹭饭，于是周欣乔一通电话打给周母，便坐上叶家的餐桌吃午餐。 「坐一下，菜马上就好了，」叶母笑意盈盈，赶着两个年轻人去客厅，「叶东皓，去倒杯果汁给欣乔！」 「妈，我叫外送饮料啦！」叶东皓取来手机，询问周欣乔想喝什么，然后按下订单送出键。 「叶东皓，我从一进门你就嚷嚷着要喝饮料，干嘛，你是多久没喝手摇饮了？」 心事被看穿，他呵呵一笑道：「反正你没损失，就别深究了！」 中午用餐席间，叶母频频夹菜给周欣乔，「女孩子长的有点肉是福气，欣乔，你太瘦了，来，吃看看叶妈妈煮的蒜苗腊肉。」 叶东皓喝了一口汤，默默看着一切，他习惯吃饭前先喝汤。 「谢谢阿姨。」周欣乔微笑接过，「对了，阿姨，那罐活络霜抹在脖颈上很有效，您可以试试，如果用的合适，用完记得再告诉我们一声。」家庭主妇难免会因做家事而肩颈痠痛。 「这几年，你妈妈有好东西总会往我们家送，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了。」 「别这么说，比起阿姨和叔叔的照顾，这点小心意不算什么。」周欣乔诚恳地说。 当年若不是叶家提供周家待遇优渥的工作，周家才不会又举家回到北部继续生活，且日子越过越宽裕。 往事歷歷在目，周欣乔仍记得，当年的她十分不愿意离开姚昶平他们，还记得自己当时约了三人一起出游，手机里翻拍的拍立得合照也一直没删。 吃过以后，叶东皓向周欣乔提议去附近走走，消化腹中食物。 微风阵阵，他们走在没什么人车的巷弄里，谁也没说话。 直到叶东皓受不了这份安静，首先开啟话题，「这学期的校刊打算做什么？」 周欣乔低头看着路上经过的小石头，头发垂在两侧，外面的人看不见她的表情，只听她说：「以『变』为主题。」 「变？」 「世上唯一不变的事，就是改变。」她终于抬起头，微笑着耸耸肩，「是个有点陈旧但非常具有哲学性的宗旨。」 「嗯，感觉挺有意思的。」叶东皓点点头，空气又陷入寂静。 过了一阵子，叶东皓终于鼓起勇气表白自己的心里话，「那个……周欣乔……我……知道你一直都是单身……我想……」话语就此打住，他小心观察着周欣乔的表情。 其实这两年叶东皓的追求让周欣乔感到十分为难，周家欠叶家太多了，她不曾一次想过，若是自己和叶东皓交往，双方长辈可能会在后方大肆庆祝。 不过，若没有叶东皓的追求，周欣乔也不会知道自己的心还在岳皓扬身上，这点是她最感到抱歉的。 「叶东皓，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乍闻，叶东皓闭了闭眼，做个深呼吸，鼓起勇气宣告：「就算这样，我还是有机会，我不会轻易放弃的！」他的口气十分有决心，周欣乔必须强迫自己不看他，才不会心疼不可能的他。 驀地，叶东皓停下脚步。 周欣乔也跟着停下，「怎么了？」 「我可以知道对方是谁吗？」 逆着光，周欣乔看不清楚叶东皓的表情，坦白，可能是最快让他打退堂鼓的办法，于是周欣乔开口：「他和我们同所学校，医学系，我和他在高二那年认识。」 「没记错的话，就是那所你只念了一年的学校？」 「是的。」 「他对你好吗？」 这问题还真问倒了周欣乔，她该如何说明，才能让叶东皓明白，喜欢一个人和对方对自己好不好是两回事呢？ 「他对自己不好，对他身边的所有人都不好，」严格来讲，她说的没错，「可是当我第一次遇见他时，就知道他是个有智慧的人，这点对我而言很重要。」周欣乔想起溪边的较劲，事过境迁，如今回忆起来倒是颇为有趣。 「但是我对你这么好，你为什么就不喜欢我呢？」叶东皓真的不明白。 「喜欢不是建构在谁对谁好之上，迟早你会懂的。」周欣乔望着他，严肃认真。 晚上，她忍不住找庄颖蓁聊起今天发生的事。 「他喜欢你又不是新闻了，别告诉我你今天打这通电话只是为了说你被他告白喔！」庄颖蓁调整了一下面膜，躺在租屋处的床上望着天花板，右手接听周欣乔的来电。 「他以前都是用开玩笑的口吻，我哪知道今天突然这么认真！」 「所以你的答覆呢？这才是最重要的吧！」 「我又不喜欢他，还能有什么答覆？」周欣乔叹了口气，「我说，依他的条件，执着在我身上对他并不公平。」 「你不知道上一辈人老是说『爱着卡惨死』吗？叶东皓现在就是这样啦！」庄颖蓁脱下面膜，「好了！叶东皓的事等你回学校我们再聊，现在，换我提出疑问囉！」庄颖蓁顿时充满了干劲，「那个你医学系的朋友，联谊遇见那个，那时候问你，你说说来话长，那现在可以跟我长话短说了吧！」 闻言，周欣乔在电话这头翻了个白眼，庄颖蓁真的很八卦，「庄颖蓁，你不知道好奇心会杀死一隻猫吗？」 「如果可以选择，投胎时我自然不会选当猫。」庄颖蓁如此回覆，周欣乔一时无语。 周欣乔只好娓娓道来往事，庄颖蓁认真听着：「听同学说，在我转学过去之前，岳皓扬曾是校园风云人物，又高又帅又会运动甚至还有后援会的那种，后来他在父母离异后整个性情大变，我很清楚，他只是不想在破碎的家庭里成长才会混流氓，想让父母把焦点放在他身上，希望能转变这个家的命运……」 听完以后，庄颖蓁懂了，原来是因为岳皓扬混流氓这件事得不到周欣乔的谅解，才让周欣乔在联谊那天一直摆着一张臭脸，甚至嫌弃主动示好的岳皓扬。 「既然他混流氓还能考上医学系，这当中换做任何人都不可能不好奇其中缘由，你就趁此机会好好跟他聊一下呀！」 「我也很想知道啊！可又矛盾地不想再去碰那一块，总觉得就让时间静静地停在那一年就好，我只需要继续往前走。」 庄颖蓁从卧姿改成坐姿，「或许，你会在高二那年转学到岳皓扬班上，是人生中的礼物喔！你们两个还是坐下好好聊聊吧！」 Chapter04-时间的钥匙(4) 「什么是『人生中的礼物』啦！你到底在说什么！」周欣乔看了眼手机，吓了一跳，「话说，我们已经讲了快一个小时，我手机要没电了。」 「这么快！好啦，掛断之后，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说完这句话以后庄颖蓁才收线。 而周欣乔将手机搁置在桌上充电，然后蒙着棉被大吼了好久。 期中考成绩公布，周欣乔都平安过关，而校刊社也开始更积极地进行这学期的校刊製作。 周欣乔的电脑萤幕几乎一整天都停在adobe的相关设计软体上，在不方便开口询问叶东皓的这时候，幸好还有图书馆可以借到专业书籍，她好不容易靠自己把这些软体摸出个大概，这样她才能在校刊社里帮上大家的忙。 虽然唸的是中文系，但周欣乔对设计也十分感兴趣，若非躲着叶东皓，她早就选修设计系了。 「欣乔，你来一下。」正忙着排版呢，社长远远就伸手招呼周欣乔。 周欣乔放下滑鼠，快步走过去，「社长，什么事？」她的语气有些急躁，现在她手中排版的进度不到三分之一，下週却得交出第一次完整的确认稿。 「illustrator上的字体要如何做才不会跑掉？我换过好几种字形都无法正常显示。」社长戴着一副黑框眼镜，一身的书卷气。 「只要选取文字，按右键选择建立边框即可。」周欣乔差点没吐血，她印象中这是基本知识啊！ 「哇！欣乔，有你真好。」社长笑的很满意，看在周欣乔眼里却觉得很刺目，她在心里偷偷发誓，若是这傢伙再扰乱她的进度，她绝对会找他报仇！ 于是她回到座位上，修了几张图、调了文字的小细节、确认色差……在学校忙了一整天还是只有一半的进度。傍晚，她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租屋处，继续打开电脑忙碌。 正专注在电脑里一刻也不容许间下，租屋处的门板却传来敲打声。 深呼吸一口气，她前去应门，是房东。 「同学，这水果请你吃，自己种的。」房东太太递了一颗芭乐给她。 周欣乔又惊又喜，想不到平时视钱如命的苛刻房东，也有温暖的这一面，而且还挑在她最需要正能量的时候给她温暖，她开开心心地道过谢后收下。 「啊，上个月的电费记得赶快缴喔！」房东离开前丢下的这句话，令周欣乔头上三条黑线。 这时间刚好有周欣乔感兴趣的综艺节目，于是洗了水果、打开电视、开怀大笑。 生活通常是这样的，平淡如流水，细长绵延，过的平静安稳就是福气了。 周欣乔忙到凌晨一点半才有空去盥洗，剩下来的文字润饰她打算明天再继续做。 热水氤氳了整面镜子，她拂去雾气，看着镜中赤裸裸的自己，决定实行减肥计画，很久没注意饮食控制与运动，一不小心就长了几斤的赘肉。 吹乾了湿发，她打开脸书意兴阑珊地瀏览，驀地，岳皓扬的交友邀请跳了出来。 原来这个时间他也还没睡，好奇之下，周欣乔点进去岳皓扬的个人页面，但她的权限只能看几张照片而已，她不禁叹息，该不该按下接受呢？ 最终，周欣乔还是没有勇气将岳皓扬加入好友。 隔天放学，周欣乔准时到社办报到，她打开电脑，继续昨晚没完成的进度。 对中文系学生来说，润稿并不难，可周欣乔润着润着，发现有地方不对劲。 「怎么盯着电脑发呆？遇到问题了吗？」此时，社长捧着一杯热饮经过，见她表情有一丝怪异，关心问道。 「少了一篇升学採访。」周欣乔想哭的不得了，现在去哪生这一篇採访啊？ 使力放在桌上的马克杯，溅出了一些热可可，社长取过她的滑鼠瀏览，双眼瞠大。 接着他大力击掌，引起眾人的注意力，「负责这期採访人物的是哪一位？」 「社长，小琪最近家里有事，上礼拜她已经告知过你，最后一位医学系学生的採访她无法如期缴交。」 社长脸色不是很好看，大庭广眾下，自己的疏忽被揭穿让他很没面子，他乾咳几声：「那有谁愿意替小琪去完成这件事？」 「我们要人脉没人脉、要时间没时间，小琪之前採访的那些已经实属不易了，如今截稿期限将至，又要临时找到可以接受採访的医学系学生，实在很难啊！」 眾人议论纷纷，深怕这学期的校刊会开天窗。 社长只好请周欣乔把能做的先做好，要她将那篇採访预留空位，他再想办法解决。 目前也只能先这样了。 等周欣乔校阅完所有的文字稿，时间已经很晚了，也才惊觉社办走的只剩她一人。她存好档案，整理完包包，离开前不忘锁上门。 「嘿！」才刚锁好，背后突然传来一道男声，着实把周欣乔给吓了一跳。 她转头，只见黑漆漆的校园里几盏灯稍微把眼前人照出个轮廓，来者周欣乔万万没想到，是岳皓扬。 「你怎么在这里？」惊讶掩饰不住。 「等你。」岳皓扬指指教室外的塑胶椅，微笑，「你还没吃吧！一起去学生餐厅？」 周欣乔瞪视他，也不知道他从哪里知道自己加入校刊社的，更加不知道他守在门口有多久了！ 无语归无语，但她的心早就有一部份暂放在他那边保管了，看着站在眼前的岳皓扬的笑容，她无奈叹口气，「走，去吃自助餐。」收好钥匙，她率先迈开步伐。 岳皓扬笑着跟上。 一顿饭吃下来，他们没有交谈，只是面对面在没什么人的学生餐厅里配着电视吃。 倒是在回收餐盘的时候，周欣乔巧遇同是校刊社的学姐。 「学姐，你也这么晚才吃啊！」周欣乔跟她打招呼，学姐的男友时常在大家的话题里被提及，眾人都很羡慕两人自国中交往至今依旧甜蜜。 「忙完社团的事后又去办了其他的事，只有今天比较晚。」学姐微笑，「你呢？要不要介绍一下旁边这位男同学呀？」学姊笑的曖昧。 周欣乔这才发现岳皓扬不晓得何时站在自己身后，她淡淡道：「他是我的高中同学，现在唸医学系。」 「不错啊！高材生喔！」学姐由衷称讚，看了眼手錶，「啊！时间这么晚了，我该走了，我男友还在等我，你们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好，学姐路上小心！」 挥手道别完，周欣乔瞪视岳皓扬，「所以现在……？」 「今天只是跟你吃一顿饭，吃饱了，我送你回去。」岳皓扬双手插在牛仔裤口袋里，好整以暇道。 「我不随便让人知道我住哪，而且我有骑车，可以自己回去。」 「那，我送你到停车场，刚好我的车也停在那。」岳皓扬耸肩。 路上，周欣乔为了别让气氛过于尷尬，主动开啟话题：「你怎么知道我参加校刊社？而且今天在社办外等我等了多久？」 岳皓扬摩娑着下巴，最后决定据实以告，「校刊社是联谊那天我询问你朋友的，她很好心告诉我。」 可恶，庄颖蓁这个大嘴巴！周欣乔在心里暗暗骂她多嘴。 岳皓扬继续说：「至于等了多久嘛……老实说，我没认真算耶！没有很久吧，你别在意啊，只不过……」 「什么？」 「你下下週末有空吗？我想邀请你去看电影。」此时，两人抵达停车场，在入口处站着说话。 周欣乔皱起眉头，「岳皓扬，我们之间还有太多的话没说清楚，依你看，照目前的状况，我们两个真的可以彷彿没事般一起去看电影吗？」 「有一天，但我不确定是哪一天，等那天到来了我们就能把话说开了。」 见到对方随缘的姿态，周欣乔也无须不好释怀，「那好，我答应你去看电影。」 Chapter04-时间的钥匙(5) 岳皓扬十足十的不气馁，对周欣乔发出的脸书邀请每被忽略一次，马上再接再厉又提出新的邀请一次。 于是，周欣乔隔天来到社办打开电脑，在个人页面五度见到重覆的交友邀请，嫌烦，就接受了。 「哇！欣乔，你也认识岳皓扬呀？」结果她接受邀请这个动作被正好经过她座位的社员给撞见。 「……我们是高中同学。」周欣乔微笑，「你说『也』的意思是，你也认识他？」 「其实不算认识啦！只是我和他有共同朋友，就互加脸书了。」那名社员走到周欣乔对面的座位，突然福至心灵，「咦，既然你们认识，要不你替小琪採访他，这样这期校刊缺少的那篇採访就有着落了！」 话语的音量不大不小，正好传进整个社办的人耳里，大家纷纷赞同这个提议，开口劝周欣乔，就连昨晚在学生餐厅巧遇的学姐也来补一枪，她说：「我昨天看见你们一起吃饭时，心里就有这个想法了，原来我害怕的唐突其实也没这么唐突啊！」看，如今已经有人比她先提出主意了。 当所有人把矛头直指自己，周欣乔想推也推不掉。 「那……至少有人传小琪拟的採访大纲给我吧？」周欣乔无奈，她觉得压力山大。 这学期校刊的主题是：「变」，是已经拟定好很久的主题。 看着大纲，周欣乔觉得其实挺有意思的，这主题彷彿就是衝着岳皓扬而订定的，因此在她瀏览完所有小琪一开始拟好的题目后，高高举起手，朗声向社办另一头的社长询问：「社长，题目可以由我重新设计吗？我有些新想法。」 正与负责美编的社员讨论封面要如何呈现的社长朝她比了个ok的手势，「这件事我全权授权给你负责。」然后继续忙他的。 周欣乔就欣赏社长瀟洒的做事方式，他尊重每个人的意见，也给社员空间发挥创意。 视线回到电脑上，于公，採访的内容应该要和岳皓扬的升学之路有关係；于私，周欣乔想趁难得的机会好好透过这次访谈问出当年岳皓扬改变的事。 重新订题目让周欣乔头痛的不得了，既要得到校刊需要的资讯，也同时必须解答自己的疑惑，两者同时并行不容易啊！ 当一切准备就绪，已经是两天以后的事了，周欣乔和另外一名社员与岳皓扬约在下午大家都没课的空档，地点选在学校里的简餐店，他们请岳皓扬喝咖啡作为酬劳。 待三人落座，周欣乔开啟录音笔，开始面对面地与岳皓扬进行访谈。 「岳同学你好。」 「你好。」 「首先，你是什么时候决定就读医学系的？」 「那是大考前几个月才想好的事，当时一心只想要认真唸书，不想输给命运。」 「家人对于你的决定有什么想法呢？」 「我妈全力支持，至于我爸……呵，你知道的。」此话一出，旁边的社员瞥了周欣乔一眼。 周欣乔乾咳了一声，低头把问过的题目用红笔划掉。 「你刚才说『不想输给命运』，方便透露细节吗？」这道题是周欣乔私自想知道的，但放在求学路上的甘苦谈其实也挺合理的。 「我高中是学校的流氓学生，恶事做尽，」岳皓扬专注看着周欣乔，「直到高三才真正脱离流氓学生的行列，也才发现自己实在太堕落了，不想被命运拖住脚步，于是发愤图强用功读书。」他的目光始终停在周欣乔身上。 「那么，当初成为流氓学生的原因又是什么呢？」周欣乔也直勾勾迎上他的双眼。 「如果我说，我是为了保护在意的人，你信吗？」他目光越发炽热。 周欣乔最终仍不敌他过分热情的视线，她移开了目光，喝了口卡布奇诺，做了个深呼吸，微笑继续往下问：「在如此坎坷的环境下，竟还能考上医学系，可以分享是如何读书的吗？」 「事先预习，认真听课，仔细复习。」言简意賅。 这时，另外一名社员也提出了他十分感兴趣的疑问，「那可以请你分享一下是怎么摆脱流氓学生的行列吗？」 「为首的流氓，在一场打斗中，死了。」 周欣乔倒抽了一口气，下意识询问：「是乐哥？还是錩仔？」 「乐哥毕业了，死的人是錩仔，这么一来我才能够顺利离开。」岳皓扬微笑，「周欣乔，看来你没忘，还是惦记我的。」 约莫一个多小时结束以后，三人离开简餐店，站在门外的石子路上，岳皓扬表示他还有话要跟周欣乔说，于是另外一名社员先行离开。 「你能想像，当錩仔用你们的安危威胁我不得离开他们时，我有多慌张吗？」岳皓扬站在周欣乔面前，双手背在身后，风吹乱了他的头发。 周欣乔仰头看着他清朗的脸庞、澄澈的双眼，感到一阵鼻酸，「你当时大可以如实告诉我们，难道寧可被误会，也不要友谊了吗？」 「我不想你们跟我一起淌这混水。」 「岳皓扬，朋友是做什么用的？就是互相陪伴面对生活中的各种难题呀！」周欣乔伸出食指，朝岳皓扬的额头轻推了一下。 岳皓扬笑了，周欣乔觉得这抹笑容比阳光还温暖。 「多谢你的有情有义，心领了。」岳皓扬抬头看着万里无云的晴空，感慨道：「儘管对錩仔的死感到遗憾，却也矛盾地庆幸着。」他轻轻闭上双眼，回想当时少了錩仔的威胁，整个人都轻松起来的感觉。 可碍于周欣乔有课，她也还得先到社办整理录音档，两人便没继续深聊，就此道别。 在鐘响前五分鐘她匆匆赶到系上的教室，一进门就见庄颖蓁先帮她占了旁边的位子。 「採访的还顺利吧！你有没有听我的话，好好跟人家聊一下？」庄颖蓁拿走佔位用的笔袋，双眼闪闪发亮地看着周欣乔落座。 「的确，如你猜测，有一些疑惑在今天解开了。」周欣乔微笑，像一朵花般的笑容。 「你自己照照镜子看看现在的表情，这还是我第一次看见你笑的这么有……气质？」 「那是我本身自带如小龙女一般的灵气。」周欣乔开了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庄颖蓁翻了个白眼，「你不怕金庸伯伯被吓到啊！」 「不然，我当黄蓉也可以，聪明伶俐。」周欣乔耸肩，好心情全写在脸上。 课间，庄颖蓁甚至听见周欣乔在哼歌。 下课后，周欣乔拒绝庄颖蓁的吃饭邀约，她仍必须赶去社办继续整理今天的访谈稿，明天社长就要。 从系上走往社办的路上，虫鸣鸟叫的校园听在周欣乔耳里突然变得可爱起来。 正和一起採访岳皓扬的那名社员整理访谈内容时，岳皓扬的讯息跳出来，周欣乔只看了一眼，便把手机搁置在桌上，继续忙碌。 那是一则週日两人约看电影的时间地点，周欣乔没赶着回覆，她一心只怕自己会害这学期的校刊无法如期出刊。 忙到三更半夜，巡逻的警卫伯伯用手电筒催促两人赶紧离开学校，他们才不得不走。 「我看设计学院的灯永远亮着，怎就不见有人驱赶，学校真的是双重标准。」离开社办的路上，社员忍不住嘀咕。 「算了啦！今天就早点休息，明天我会提早到社办把剩下的进度完成，应该可以顺利缴交给社长。」周欣乔揉揉眼睛，方才看了好久的电脑，现在有些乾涩。 「没办法了，我明天应该七点多会到，你呢？」 「差不多吧！我应该会翘掉早上的课，中午前把档案交给社长。」 Chapter04-时间的钥匙(6) 隔天，一如约定，周欣乔起了个大早，打着呵欠进社办。 「嗨，欣乔，早啊！」社员已经借来钥匙开好社办的门了。 看看时间，周欣乔露出抱歉的表情，「早安，你来多久了？」 「才刚到而已，你别在意，就用我这台电脑一起处理吧！」那名社员指指面前电脑。 秋日的早晨有些许凉意，风吹进室内让周欣乔打了个喷嚏，「抱歉，有点过敏。」她擤擤鼻涕。 这时，社办的门板被人敲了敲，两人一同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两份早餐。 「周欣乔，你想吃火腿蛋吐司还是萝卜糕加蛋？」岳皓扬好整以暇地倚在门框，举了举手中的两份提袋。 那名社员不敢置信的声音紧接着传来，「我原以为你只是随口说说，想不到还真的送早餐来了！」 摸不着头绪的周欣乔皱起眉头，不解问道：「我不记得学校有开外星语的课，你们在说哪国语言？」 「啊，我忘记跟你说，方才岳同学来过社办，听说我还没吃早餐，他就自告奋勇要帮我们买早餐，没想到还真的送来了，唉唷！真是託欣乔才有口福呀！」 这下周欣乔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岳皓扬你很间吗？」现在才几点，一般的大学生都还在睡觉吧！ 「哪有，我可是睏得不得了，谁叫你都不回我讯息，怕你贵人多忘事，我才会不辞辛劳来校刊社找你啦！」他指的是那则确认看电影的时间和地点的讯息，再次晃了晃手中的提袋，「所以你今天早餐想吃啥？」 「你放着就好，晚点我会吃。」她还以为有什么大事呢！将目光移到电脑萤幕前，周欣乔摆摆手，「快回去补眠啦！晚点还要上课耶！」 「那星期日下午一点半的电影你可以出席囉？」 「对啦！会啦！这样满意没？」周欣乔翻了个大白眼，「你还让不让我做事？」 目的达到，岳皓扬乐不可支，「那好，週日不见不散，掰掰！」他挥手离去。 「他是怎么知道我今天这时间会在社办……？」周欣乔晃着脑袋，不记得自己说过。 社员见她一副苦恼的模样，眼观鼻、鼻观心，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校刊最后如期发行，也送出好几本公关本，这件事到这里告一段落。 没有单独和男生一起出门过，周欣乔週日早上站在连身镜前试了好几套衣服，不确定这种场合到底该如何穿搭。 最后，她宣告放弃，套上一件大学t配牛仔裤就出门了。 骑车提早来到约定好的地点附近，周欣乔把摩托车停妥，现在时间不到中午，她决定自己一个人自由地逛街。 虽然大学已经唸了两年，但周欣乔对学校周围的环境仍有些陌生，她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有空的时候，她大多数时间都会和同样不喜人潮的庄颖蓁宅在租屋处看小说，夏季时会去图书馆吹冷气借片子来看。 逛了几间服饰店都没有适合她穿的衣服款式，倒是在书局停了很久的时间，直到手机响起，一接起，才惊觉和岳皓扬约定好的时间已经到了，赶紧奔往电影院。 「呃……我们要看哪部片？」他们站在售票区外看着电视播着的电影预告，周欣乔毫无头绪。 「宫崎骏最近有新片上映，看那部如何？」岳皓扬伸手指了指场次表。 她端详了一会儿预告，感觉还不错，反正她自己也没有更好的想法，就答应了。两人买了爆米花和可乐，这一看，两个小时跑不掉，等到电影播毕后，天色已转为暖洋洋的黄橙色。 「怎没听你关心姚昶平和莫劭鑫的近况啊？」散场后上过厕所，他们走出电影院，岳皓扬停下脚步，周欣乔也只好跟着停下来。 她怎么可能不想知道？ 于是周欣乔指了个地方，「那边有街头艺人在表演，我们过去边看边聊。」 捧着尚未喝完的可乐，两人来到围着街头艺人的人群中，一同看着十分有意思的街头演出。 「印象中姚昶平说他未来不是当法官就是律师，那他现在是不是被法条给搞的一个头两个大啦！」周欣乔开玩笑。 「都不是。他的分数构不到边，学测完就决定留在家里帮早餐店的忙。」岳皓扬说。 「什么？没考虑重考吗？我以为他会继续升学。」闻言，周欣乔十分讶异。 「你也知道他的个性，要他再乖乖坐着一年看书，他肯定受不了。」 「他喔，就是欠人家唸，假如没有转学，我一定会亲眼看他考上法律系。」关于治姚昶平的办法，周欣乔口袋里一堆。 「谁叫你当年要不告而别。」 气氛瞬间凝重起来，这时候街头艺人的表演告一段落，有几名观眾打赏，周欣乔看着这个画面，忆起当年的事：「我会转学到南部，是因为家里的经济问题，后来转回北部，依旧是由于家中的经济有起色，而且我讨厌离情依依的场面，才会偷偷离开。」想起一年搬了两次家，周欣乔只有苦笑。 岳皓扬深深凝视她的侧脸，没有周欣乔的那段高中时光，他是用课业去填补的，忙一点，才不会胡思乱想。 「印象中听你说过家里替别人作保有些经济上的问题，后来怎么突然变好的？」 讲到这个，周欣乔就叹息，「因为有远房亲戚帮我爸妈找到一份待遇不错的工作，才会搬回去，而我爸妈对钱又特别在乎，所以就命令我不得再跟生活在乡下的你们有所牵扯，他们对乡下人的刻板印象很深，就是瞧不起，所以你们才会跟我失去联络。」还有叶东皓这个困扰她很久的人物，但周欣乔不打算说，只要叶东皓收敛，她就会继续对岳皓扬隐瞒。 她莫名不想让岳皓扬知道叶东皓这个人、不想让两人认识。 「叮噹！」此时，一台脚踏车穿越街头艺人，阻挠观眾看表演，性情较激动的人甚至啐了一声。 「当时真的没有人可以联络上你，就连莫劭鑫动员他家的员工也没办法，要不是上次联谊，我们这辈子应该不会再有交集了吧。」讲到这个，岳皓扬就百感交集，他心中一直都有周欣乔，「对了，莫劭鑫在北部唸很好的大学！你要不要加他的联络方式？或许下次你放假回去，可以跟他约出来叙旧。」 「当然好啊！你传联络资讯给我，我再跟他约。」莫劭鑫的成就周欣乔并不意外，毕竟人家以前是第一名。 之后，他们投钱给街头表演者打赏，然后一起走去牵车，十分凑巧，两人停车的地点相距不远。 戴上安全帽，周欣乔手围成圆靠在嘴边，朝距离她一小段路的岳皓扬发出比一般说话声还略大的音量，说：「我保证再也不会不告而别了！」 岳皓扬先是一愣，然后微笑着比出一个ok的手势，接着两人一同骑车返回学校。 期末考完，这学期很顺利地结束了，周欣乔每一科的成绩都十分不错。 面对过年期间长辈们互相的比较，周欣乔并没有让爸妈失面子，亲戚间的大小眼，周欣乔也已经习惯了，可并不代表她喜欢这种场合，相反地，她十分排斥。 吃过了年夜饭、领了压岁钱、与堂姊妹一起找乐子、看完学校老师交代的几本书籍，每一年都差不多的过年氛围，只是今年比较不冷，全球暖化造成的。 周欣乔使用从岳皓扬那里取得的联络方式顺利联络上莫劭鑫，对方收到她的讯息时很开心，但是他事情多，寒假要约见面很难，必须另外再找时间。 她和庄颖蓁用电脑视讯拜年，年初一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与庄颖蓁聊了许多，也抱怨许多，若非隔天要陪妈妈回娘家，其实一个晚上都还无法聊得够畅快。 「好啦！新年快乐！不要吃太胖，会被杀掉的。」庄颖蓁笑着模仿「神隐少女」里的台词。 「新年快乐！新的一年继续多多指教吧！」 于是，时间走着走着，假期结束了。 Chapter05-理性感性的争吵(1) 「如果是三年前的我遇到这种事，肯定毫不犹豫一巴掌就给那女的招呼下去。」周欣乔十分愤慨，教室里，她反坐在庄颖蓁前面的椅子上，与她讨论着一大早系上发生的三角恋插曲，事件内容是一名企管系的男同学劈腿两名中文系的女同学，才开学第一天就在系上闹得人尽皆知。 「那个小三的态度真的让人很难忍受，太嚣张了！」想起几个小时前发生在系办里的衝突，庄颖蓁也怒不可遏。 「但我们毕竟是外人，没资格当眾骂人，更别说动手。」周欣乔苦笑，只能有话好好说。 视线从黑板上没擦乾净的粉笔灰转到周欣乔身上，庄颖蓁朝她做了个揖，「阁下，你说的非常有道理，幸好当时的我及时煞车，否则我真的差一点就餵那嚣张的小三一记拳头。」 「兄台，看来你修养很够！知道我们只能当个不八卦的观眾。」感情这种事真的很难说，说不定届时小三会被扶正。 保持中立，是聪明的做法，得罪任何一方都不值得。 「好啦！才开学第一天就发生这么劲爆的事提振了大家的精神，不过现在先不说这个了，你这学期修了几学分呀？」庄颖蓁调整一个舒服的姿势，好奇的目光盯着周欣乔发亮。 「满～满的二十五唷！」周欣乔眨了眨眼。 「我也一样，早点修完毕业学分，之后就轻松了。」 「这学期我的课表，系上的课就佔了一半，而且老师都不好过关，我有点担心。」周欣乔笑的苦哈哈。 「兄台，千万别丧志，若是连优秀如你都这么害怕，叫我怎么办？」庄颖蓁不禁紧张起来，周欣乔是她的靠山，这座山可不能轻易倒，毕竟要她靠自己有难度啊！ 「你说什么呢！太夸张囉！」 周欣乔大二下学期的第一堂课上通识心理学，教室离文学院并不远，与庄颖蓁告别以后，她漫步在带有凉意的校园里，享受风拂过面颊的愜意，忍不住闭上眼。 「喂，有人这样把校园当自己家，走在路中央不注意路况的吗？周欣乔同学，这样很危险喔！」周欣乔深呼吸到一半，听见这声音，猛然睁开双眼，看见倒退走在自己前面几步的岳皓扬衝着她直笑。 ……这傢伙从哪里出现的？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 「学校里又没什么车，不危险，」放松的心情被打断，周欣乔有些闷闷不乐，「鐘快响了，你没课吗？我可是有课，没空陪你聊天喔！」她又做了个深呼吸，这次是打起精神。 岳皓扬却不再说话，目不转睛凝视她。 「你干嘛？」 「周欣乔，你变了，如果是以前的你，一定早就送我两根中指了。」哪还可能这样面色不改好好跟他说话呢？ 周欣乔只是耸耸肩膀，「长大了，收敛一点好。」 「可是我比较喜欢跟粗声粗气的你相处耶！」 「岳皓扬。」 「干嘛？」 「你再白目，信不信我杀了你？」 「啊！我认识的周欣乔回来了！」语毕，岳皓扬转头就跑，周欣乔紧追在后。 彷彿青春期的男女生你追我跑，如火如荼地展开，只是到了教室门口周欣乔就停下，懒得与岳皓扬继续耍幼稚，她整理好仪容，准备踏入教室。 「喂！」还在喘气的岳皓扬却叫住了周欣乔，她停下脚步，「又怎么了？我现在没空跟你开玩笑，如果没事的话，你赶快回去！」 「不是……你该不会修这堂心理学吧？」 「对啊，怎么了？」 「那太好了，这样以后我就有可以互相照应的人了！」岳皓扬像是挖到了宝藏般地开心，「因为我也修这门课。」 于是两人一齐踏进教室，周欣乔与岳皓扬比邻而坐，她拿出课本和文具等候老师进教室。 看见周欣乔用的书已经十分破旧，岳皓扬知道，她为了省钱买了被使用过多次的学长姐的旧课本，于是认真地对她说：「下一次上课，别带这本了，我帮你买一本比较新的，使用起来会舒服很多。」 如果是三年前，岳皓扬肯定会嘲笑她家里穷，可现在他却这么贴心，令周欣乔刮目相看，不过周欣乔也不想麻烦他，委婉地拒绝：「课本上有的笔记可以参考，我刚好可以省点力，别麻烦了！」 岳皓扬没再说话，不是因为被说服，而是他压根就不理会周欣乔的想法，他一定要帮她买一本新一点的课本。 课堂中，岳皓扬前方座位同学的笔掉落，他好意提醒，然后朝跟他道谢的同学笑着说不客气。 看着真的改变的岳皓扬，周欣乔不禁微笑。 下课后，岳皓扬表示他要领钱，便跟着周欣乔一起前往有提款机的文学院走去，这时周欣乔发现他身上的不同之处，惊讶询问：「岳皓扬，我记得你的手臂有刺青啊，是除掉了吗？」 「那本来就是被錩仔硬逼着刺上去的，他过世以后，我就去除掉了。」 「很痛吧！」听说除刺青比刺上去还痛。 「也不晓得是女生生孩子比较痛还是除刺青比较痛啦！」岳皓扬笑嘻嘻地耸耸肩。 「什么乱七八糟的比喻！」 「总之，现在没事啦！提款机到了，我先去领钱了！」岳皓扬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拿你没办法！」周欣乔不禁失笑，「那我回系上上课了。」 回到系上，周欣乔坐在下一堂课的教室里，翻阅着她新借来的文学书籍，她最近迷上了龙应台女士的散文，越读越起劲。 「扣！扣！」太过投入书本导致没听见鐘响，倒是被手指关节敲击桌面的声音拉回沉浸在文字漩涡里的思绪，周欣乔抬头，来者令她惊呼，竟是刚刚才别过的岳皓扬。 「同学，这堂课是修『红楼梦』喔！我看你现在在看的书不像是『红楼梦』耶！」岳皓扬笑道。 「你怎么会来？」此时的教室已坐满了人，唯独不见好友庄颖蓁，她应该是翘课了。 「培养气质，来旁听，不欢迎？」嘴上说归说，却顺手丢下包包一屁股坐在她旁边。 「你明明说要回去补眠的啊！」 「后来改变心意了。最近杀了不少小动物，你也知道，系上的实验会杀老鼠杀青蛙，所以来这里陶冶性情。」 这时老师走进教室，顺手带上了门并上锁，把晚到的学生关在门外是这堂老师的上课规矩，他上学期就耳提面命过大家，不能比他晚到，否则就直接记旷课。 「你在耍宝吗？」周欣乔皱眉低语，困惑全写在脸上。 「真的啦！就刚好学校没有什么宗教性质的系所，我可以想到净化心灵的地方就只有中文系了。」 还在惊讶中的周欣乔听见老师开始点名，只好拿出讲义与课本，把心思放在课堂上，催眠自己别在意岳皓扬。 然而，与大部分的人一样，看见成群结队的中文字就会想睡觉，岳皓扬旁听到最后也不敌睡魔。 当初做了太多不好的事，岳皓扬一直都睡的不安稳，然而自从錩仔死亡，他也脱离了流氓集团，这才能一觉到天亮。 刚睡醒的岳皓扬睁眼没见到周欣乔，教室也早已无人，他东张西望寻找熟悉的人影。 「找我吗？」熟悉的嗓音，他转头往门口望去。 周欣乔手拿两罐苹果汁走近，一罐放在岳皓扬面前，说：「这很好喝，我请你。」 「现在几点了？我睡了多久？」看见在找的人现身，他放心地打了呵欠并伸了懒腰。 「你睡了整堂课，现在已经十一点了，待会儿你有课吗？」 「我下午才有课，一起吃饭吧！」岳皓扬又打了个呵欠，揉揉眼睛。 Chapter05-理性感性的争吵(2) 两人手中拿着一样口味的果汁，点了不一样的餐点，坐在可以看清楚电视的位置吃午餐。 「上了大学后就很少看这卡通了，我喜欢他的无厘头。」岳皓扬边吃边跟着卡通剧情大笑，「我的租屋处没有附电视，要看电视的时候都得去跟同学一起看，或是到学校的餐厅看。」 周欣乔租屋处的电视是她从系上学姊毕业出清那时抢得的不晓得几手货，大同牌子，耐用，本来想说岳皓扬想看电视可以来找她，但考虑了一下，毕竟男女有别，她不方便单独让男孩子进她房间。 经过思索，她有了结论。 「岳皓扬。」她唤他。 「干嘛？」 「以后如果你想来学生餐厅看电视缺个讨论的人，可以约我，我有空的话就陪你一起看。」语毕，低下头继续吃饭，不敢看他。 闻言，岳皓扬忍不住掏掏耳朵，周欣乔平时为人有这么热心吗？怎么会对他这么好！ 「好啊！谢谢啦！」他没有拒绝的理由，而且也不想拒绝。 之后，岳皓扬边看电视边吃，而周欣乔看着捧腹大笑的他吃，她从不知道看着一个快乐的人吃饭是一件可以影响食慾的事，每一口饭送进嘴里都是香的。 「对了！你没有加入高中的脸书社团吧！我邀请你！」吃完以后擦擦嘴，岳皓扬想起了这件事，「最近要办同学会，虽然你只有待上短短一年，但也算是我们的同学，我想姚昶平和莫劭鑫看见你一定也会很开心。」 周欣乔拿起搁在桌子上的手机，接受岳皓扬的社团加入邀请。 稍微看过同学会的时间地点后，她微笑，「届时我会出席，期待见到同学们。」 他们在餐厅门口道别，岳皓扬回到系上继续上课，周欣乔则是返回租屋处做报告。 就在她的报告将告一段落的时候，叶东皓来电了。 叶东皓表示作业需要，他想借周欣乔的脸一用。 「不是只有你，我也有邀请其他朋友蒐集表情，不晓得你方便吗？」 「可以啊！现在就要拍了吗？」虽然拒绝叶东皓的追求，周欣乔仍是非常乐意帮忙。 「如果你现在有空的话，我去找你。」 啊？没想到随口一问，竟然成真了，「你不用特地来找我，我们就约在离校门口最近的医学院穿堂好了，我记得那里可以拍，是不是只要几张照片就可以了？」 「可以这么说，那我们十五分鐘后见囉！」敲定时间，周欣乔整理好凌乱的书桌后，便披上外套前往赴约。 医学院的穿堂有一大面绿色的墙，是很多设计系学生方便后製处理会使用到的地方。 他们很顺利地碰了面，周欣乔听从叶东皓的指示，挤眉弄眼地拍出几组艺术照。 「这些就够了吧！」这个时间，整个穿堂集满了许多设计系的学生，也来往了不少医学院的学生，很是热闹。大庭广眾下，周欣乔有些彆扭自己的表演，直问叶东皓是否拍齐了照。 确认过后，叶东皓抽出相机里的记忆卡，「我的想法大致呈现的差不多了，谢囉！」 「不客气，拍完没事的话，我还有报告没完成，得回去赶。」面对叶东皓，周欣乔努力在两人之间保持距离，若是能从生活中的细节处维持好两人不过份亲近的关係，渐渐的应该可以让他打退堂鼓吧！周欣乔心里是这么希望的。 然而，事与愿违，叶东皓仍提出他心中掛怀已久的事，「你曾说过喜欢的人就读医学系，是吧？」叶东皓没有忘记周欣乔曾亲口承认过她有喜欢的人，而且就读医学系。 迎上叶东皓的目光，周欣乔有些手足无措，她不想伤害眼前这个人，可也不愿对他说谎。 最后，她终究残酷地承认：「是的，我喜欢的他就在里面。」她伸手往里头一指。 良久过后，叶东皓苦笑着点点头，艰难地表示：「我知道了，今天谢谢你的帮忙。」 「不客气，我先回去赶报告了。」周欣乔赶紧逃离现场，太尷尬了。 目送佳人的背影远去，叶东皓深深叹息。 今天为了高中同学会，周欣乔刻意画了淡妆，并好好将自己打理得较正式一些。 有些紧张、有些期待，失去联络的这几年，不晓得姚昶平和莫劭鑫变成了什么模样？其他同学呢？近况又是如何？ 同学会举办的地点在她曾短短就读过一年的高中市区，一间吃到饱的餐厅，她今天不骑车，而是从租屋处转乘公车到餐厅。 在餐厅的一楼入口处贴着红色告示，周欣乔要参与的同学会设席五楼，她依照指示方向搭乘电梯，在只有自己一人的电梯里，对着镜子确认妆容，并整理好衣着，当电梯门「叮」一声抵达楼层开啟，她完美地转身步出，踩着米色低跟鞋，「扣！扣！」地前往会场。 一眼就认出了站在门口接待的人是当年她转学时候的班长，于是主动上前，「哈囉，好久不见了，班长。」 只见班长先是疑惑，随后双眼一亮，惊呼出声：「天啊！你是周欣乔！」 「对，我有加入脸书的群组。」周欣乔微笑点头，「几年不见，你变更帅了。」 「唉唷！客气了。当年大家都试着要联络你，你却像人间蒸发一般消失，别怪我没提醒，晚点会因这原因被灌酒喔！」 想起过去自己的不告而别伤害了这些朋友，便觉十分愧疚，周欣乔陪笑道，「当然没问题，儘管放马过来！」 「那，我看同学都到齐的差不多，你赶紧进去吧！对了，需要我帮大家介绍你吗？」 「我自己可以，不麻烦你了，你忙你的！」她微笑着与班长挥挥手，举步迈入会场。 周欣乔东张西望找了一会儿，最后看见姚昶平站在距离餐点有段距离的窗边，他穿着黑衬衫与牛仔裤，手端着香檳，依旧和莫劭鑫待在一块儿。 「姚昶平。」周欣乔笑着走过去出声呼唤，立刻引来两人的注意，「认得我吗？」 兴许是因为曾和周欣乔有过短暂的通讯软体联络，站在姚昶平旁边的莫劭鑫首先认出她来，「周欣乔！」 她笑脸盈盈，「你们最近好吗？」 由于姚昶平还没从莫劭鑫脱口而出的姓名中回神，便由莫劭鑫首先开口：「到台北唸书的头一年是真的很不习惯，比方物价、人情味啊等等的都和南部不太一样，北部人是真的比南部人还要冷漠一点。」 「的确，我也同意。」 「既然如此，那你当初干嘛不留在物价便宜、人情味浓厚的南部，反而选择悄悄离开大家回去北部？」姚昶平终于回神，他还是很在意周欣乔当年的失联。 周欣乔叹口气，「当初我会不告而别，其实也是理性认为这么做能避免分离的场景，但感性又告诉我这么做会害你们心里受伤，在理性与感性之间，我也犹豫很久，不知道这样的解释你满意吗？」她不想跟姚昶平之间存有疙瘩没说清楚。 「好啦！姚昶平，皓扬都已经把前因后果通通告诉我们了，你可不可以成熟一点？」莫劭鑫横他一眼，接着话锋一转，「欣乔，我有听皓扬提过，你们俩现在同校。」 周欣乔点点头，「对啊！我发现的时候也很惊讶，没想到錩仔会死，更别说岳皓扬的成就，竟然考得上医学系。」周欣乔耸耸肩膀，再度把话题绕到姚昶平身上，「喂！姚昶平，听岳皓扬说毕业以后，你在家里的早餐店帮忙，有没有做出什么心得啊？」 「看来岳皓扬是把我们给卖了，你的消息还真灵通。」 Chapter05-理性感性的争吵(3) 「我是出自关心，他是出于好意，你别乱解读。」周欣乔环视一圈会场，「说到岳皓扬，怎都不见他人影？」 「他在舞台后面帮忙处理一些设备的事，你如果饿了就赶紧去夹东西吃！」姚昶平说完，喝了口香檳。 「姚昶平，你手上的酒从哪拿？」 「单独来参加的女孩子别喝酒了，喝醉了待会儿怎么回去？」 周欣乔想想，也对，没喝酒是小事，喝醉除了怕危险，麻烦别人帮忙也不好意思，于是她走去夹了一些吃的，也和其他同学们一一打过招呼，不多久她身边便聚集了一些人，手中的食物就这么端着没空品嚐。 同学里好奇她转学失联的人不少，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话题全围绕着周欣乔。 驀地，灯光熄灭，舞台的七彩霓虹灯转而亮起，主办人说完几句开场白，台上开始唱歌，台下的杯盘碰撞与交谈声也交织成一首圆舞曲，将整个会场打造的热闹又欢快。 找到机会，周欣乔终于得以好好吃着端在手中的食物，观看舞台上的演出。 「气氛很不错。」不知何时，岳皓扬站到她身旁，与她一起欣赏台上姚昶平声情并茂的歌声。 周欣乔转头看着岳皓扬的侧脸轮廓，鼻樑坚挺、眉骨清楚、唇略薄，他的脸颊被灯光照耀的绚丽繽纷，双目闪动，这样的岳皓扬令周欣乔心头一紧，做贼似地移开视线。 她低下头看着盘子里的虾，说道：「是啊，看起来举办的很成功！」 「你要不要点歌？」 「我最近嗓子有些哑，就别残害大家的耳朵了。」 「姚昶平的音准也不在对的地方啊！」何况周欣乔的歌唱实力他又不是没领会过。 「岳皓扬，我都听见了喔！待会儿姚昶平唱完换你上去喔！」莫劭鑫也靠了过来，站在周欣乔的另外一侧，三人齐抬头看着舞台。 岳皓扬笑了一声，「不是每个人都跟他一样勇敢啊！」 「那你还出言调侃，人家姚昶平至少还有勇气耶！」 周欣乔一会儿转头看着岳皓扬，一会儿又被莫劭鑫的话给吸引，有一个疑问她几年前早就困惑了，她决定现在开口：「莫劭鑫，你和姚昶平特别亲近，为什么？」 然而尚得不到莫劭鑫的回应，姚昶平就结束高歌走下舞台，对着三人宣布：「同学会结束后，我们四个一起回学校走走吧！」 关于莫劭鑫和姚昶平，周欣乔总觉得他们有事隐瞒，却说不上来哪里怪。 几个小时后，这场怀旧派对画下句号，眾人心满意足地离开，除了岳皓扬他们四个以外，也有其他当年的小团体要续摊，各自继续忆当年。 学校操场边的草地有着刚除完草的痕跡，四人边走边细数当年在哪里做了什么事，好比岳皓扬和流氓学生最常待的那道矮墙现在已经被水泥填补的比人还高，也不必收封口费了，没人会继续翻越。 「看来学校变聪明了。」这是岳皓扬为当年的矮墙被填补后所下的结论。 午后的阳光很温暖，球场边有一颗篮球，岳皓扬捡起来丢给姚昶平，说：「好久没一起打球了！」接着姚昶平又把球丢给莫劭鑫。 周欣乔见状，大声对着三人说：「你们慢慢打，我坐在旁边等。」 夕阳照在运球的三人身上，曳出斜长的影子，周欣乔坐在球场边的栏杆上，微笑看着他们，有关岳皓扬这些年变化的回忆顿时涌上心头。 当年学人家混流氓的岳皓扬曾经深深伤害了关心他的他们，两度进警局的他惹家人生气、难过与失望，往事歷歷在目，而现在，种种的难关都熬过来了，对岳皓扬来说，可以算是雨过天晴了吧！周欣乔是真心替他感到开心的。 可是，就算他解释自己当年回头做坏事是为了保护他们这些朋友，但她却不太领情，朋友本来就是彼此间有难同当的角色，岳皓扬自以为是救世主的牺牲，总觉得不够义气。 瞇起眼睛看着夕阳，三年后的现在，景物不同，人也变得不一样了。 他们都变得成熟、懂事情，最重要的是没走歪路，这是三年前的周欣乔最担心岳皓扬的地方。 「喂！姚昶平，你的三分投篮还是和以前一样没变，超级烂的啊！」篮球场上的声音把周欣乔从感慨里拉回现实。 她看着站在三分线上运球的姚昶平一脸不服气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音。 「喂！那边那位，不知道嘲笑别人很失礼吗？」姚昶平瞪着周欣乔，气势却不太够。 「我等你进三分球，再给你掌声。」 下一刻，周欣乔就站起来鼓掌了。 三年前的不告而别，她是否让这三个男孩子焦急呢？周欣乔不知道，只确定若是角色互换，她会非常紧张。 「周欣乔，去帮我们买饮料。」姚昶平投篮成功心情好，他请大家喝饮料。 接过他递来的钞票，周欣乔半信半疑地起身，「你们还没打够喔？」 「这辈子都不知道还能再见几次面，当然要把握我们合体的机会啊！」姚昶平不耐烦地摆摆手，「快点，四杯多多绿，我好渴！」 疑惑的周欣乔依言起身，前往高中时期他们最常光临的手摇饮店。 等候饮品製作的空档，她滑着学校缴交作业的云端网站，赫然发现错过了通识课的一堂线上小考，成绩栏上掛着红色的「0分」。 「靠！」她忍不住骂了脏话。 通识课的文件夹被排列在最底下，她没有滑仔细，但也来不及了，付了钱提着饮料，还是得接受这个事实。 回到球场，三个男孩稍事休息，放下篮球到栏杆旁跟周欣乔领取饮料，周欣乔询问：「岳皓扬，心理学上週的线上小考你有写吗？」 「有啊！我还自己openbook，反正没人知道，不对，现在你知道了，替我保密！」 连医学系的大忙人都有写了，她竟然还敢错过，周欣乔对这样的自己不是挺满意的，「我真该一头撞死，完全没看见。」 「你没写呀？」姚昶平在旁幸灾乐祸，「周欣乔同学，难得看你出错喔！」 「闭嘴！关你什么事！」语毕，「啪！」地一声，周欣乔用吸管戳破饮料的封膜，狠狠吸了一大口。 「助教人很好，你可以去拜託他说服老师让你补考。」岳皓扬把吸管套绑在吸管上打了个结。 「这次的分数会影响总成绩吗？」莫劭鑫也加入话题。 「是影响不大啦……可是我无法容忍自己有一样考试拿零分。」 「那你就听岳皓扬说的，去找助教还是谁的让你补考，不行的话就算啦！人生考一个零分也没啥大不了的，那么在意干嘛？」说完，姚昶平放下喝到剩半杯的饮料，吆喝另外两人继续去球场上挥洒汗水。 周欣乔瞪了姚昶平好久，这个人是没感觉吗？一点都不体贴她的心。 不过，看着三人在球场上的模样，就好像回到高二那年，怀念着当时可以恣意挥霍的年少青春，上了大学以后，他们就是初入小型社会的绵羊，对陌生的事物好奇，同时也会受到伤害，只能自己舔舐伤口，慢慢练习长大。 冬末傍晚的风已不再有刺骨的寒，反倒像一杯冷开水，一碰触口腔就渐渐变温，顺口不少，周欣乔隻手撑顎，视线越来越模糊，瞌睡的开关被开啟…… 咚！咚！朦胧间，一声接着一声东西落地的声音靠近周欣乔，下一刻，她整个人往后仰，跌倒在篮球场旁。 Chapter05-理性感性的争吵(4) 晕过去前几秒，周欣乔觉得身体先是腾空，然后被轻轻放下，失去意识以后围绕在她身边的三人顿时手足无措，「欸，周欣乔，你还好吗？」、「醒醒啊！别吓人！」、「要不要打119啊？」 由于姚昶平一时的大意，篮球就这么直接往周欣乔面前送上，周欣乔被吓晕了过去，不久后才悠悠转醒。 「她醒了，」蹲在她身旁最担心她的岳皓扬大声说，见状，大家都松了口气，岳皓扬紧张问道：「你有哪里不舒服吗？需不需要去医院？」 「我……没事。」她坐起身子。 「哎！姚昶平，你连这样都射不准啊！」莫劭鑫见周欣乔没事了，难得白目开黄腔，周欣乔听在耳里，觉得自己没受到应有的尊重，心里一股火气升上来。 「谁说的，改天我亲自表演给你看！」姚昶平不服气。 闻言，周欣乔眉头皱得更深了，同时她感觉到鼻腔有股热热的液体流出，她伸出手去触碰，放到面前一看，手指上有着红色的液体。 她流鼻血了。 迅速从包包内里的袋子翻出卫生纸压住鼻孔，她拎起包包直接起身走人。 「你要去哪？」岳皓扬在后头着急地喊。 「回家。」周欣乔头也不回。 「莫劭鑫都怪你啦！干嘛开黄腔，现在惹周欣乔生气了，」岳皓扬跺脚，「你们两个听好，我先追上她，你们负责去找冰块来帮她冰敷！」下达完指令，岳皓扬抄起自己的包包追上去。 姚昶平和莫劭鑫交换一眼，接着同时拿起随身包包在岳皓扬后头衝出学校，一路上找寻哪里买得到冰块。 周欣乔步伐小，岳皓扬两步併做一步赶上她，拦住她的去路。 「走开。」周欣乔冷着声音，直视前方。 「周欣乔，你也知道莫劭鑫平时为人不是这样的，难得听他也会开玩笑，就原谅他一次嘛！」 周欣乔瞥了他一眼，「在你的认知里，开黄腔跟开玩笑是一样的吗？」 岳皓扬深呼吸一口气，「那当然……不一样！」他觉得自己快要招架不住，「可是他们也为了跟你赔罪，现在去帮你找冰块，」他左右张望了一下，发现不远处有座凉亭，「我们去凉亭那边等他们，应该很快就来了。」 汩汩血液持续从鼻腔涌出，周欣乔见自己随身携带的袖珍包面纸只剩一张，她别无选择。 来到凉亭里，岳皓扬翻出被压在包包最下层的面纸为她继续止血，很快地，好几张染血的卫生纸散落在石子椅上。 由于凉亭附近没什么树挡住看向大马路的视线，因此当周欣乔仰着头时，眼角馀光看见熟悉的人经过，她低下头朝那人所在的人行道大喊：「庄颖蓁！」 走在马路旁，庄颖蓁听见似乎有人呼唤她，她东张西望了一下，视线扫过凉亭又被周欣乔挥手的动作拉回来。 「欣乔！」庄颖蓁跟周欣乔一样意外，「你怎么在这边？」 「她流鼻血，正在止血。」岳皓扬自动解释。 庄颖蓁跟与她同路的人们低声说了几句话后，他们继续前往目的地，庄颖蓁则走向凉亭。 「怎么突然流鼻血？」 「被人打到。」周欣乔继续仰起头抑止鼻血流出。 虽然与岳皓扬没见过几次面，但两人也算认识，庄颖蓁质问岳皓扬：「你怎么可以打欣乔？」 岳皓扬一愣，紧接着澄清：「才不是我打的，她是被篮球k到的，但那篮球也不是我扔的。」 「这里除了你，没有别人了啊！」 「始作俑者去找冰块了，我过来负责帮周欣乔止血。」岳皓扬说。 「原来如此。」庄颖蓁也从包包里翻出两包面纸，「不够的话，我这里还有！」 「谢囉。」 周欣乔的脸上掩不住疑惑，「颖蓁，这时间你怎么不在学校，出来办事吗？」 「对啊，因为我外婆前阵子刚过世，来帮她办身后事，」庄颖蓁谈起外婆不禁鼻酸，「我跟你提过，小学前我住在南部时是外婆照顾我的。」 「那……刚刚跟你同行的人……？」 「都是我家人。」庄颖蓁点头。 「颖蓁，我很抱歉，你要照顾好自己。」 「没事！事情都已经过去好几天了，我也在慢慢调适心情。」 「学校那边呢？要请假吧！」 「应该会请几天假，到时候我再跟你借上课笔记抄喔！」庄颖蓁给周欣乔一个微笑。 周欣乔用没压住鼻孔的那隻手比了个ok的手势，「没问题。」 庄颖蓁找了个乾净的地方落坐，「我在这里陪你止血完再过去。」 「你不要勉强，如果有更重要的事就去办吧，」周欣乔瞟了岳皓扬一眼，「这里有人陪我，你可以放心。」 「没关係，不差这一点时间。」她微笑。 就在这时，仓促的脚步声逼近凉亭。 「冰块来了！」是姚昶平喘着气说话的声音。 岳皓扬手忙脚乱地用外套包裹住冰块，让周欣乔摀在鼻子上，当姚昶平见到凉亭里沾着血四散的卫生纸时，才意识到他们闯了什么祸。 莫劭鑫晚了几秒鐘抵达，一见到周欣乔狼狈的模样，再想想自己的行为举止，实在惭愧，「周欣乔，对不起，你都已经受伤了，我竟然还跟你开黄腔。」 周欣乔浓浓的鼻音「哼」了一声。 旁边的庄颖蓁看着姍姍来迟的两人，总觉得当中一人有些面熟。 莫劭鑫现在眼中只有周欣乔止不住的鼻血，没空留意到其他人，三个男孩子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一时手忙脚乱。 「那个……」一片安静中，庄颖蓁缓缓举手，目光锁定莫劭鑫，「请问你姓莫吗？」 莫劭鑫终于注意到凉亭里还有其他人，那女子看着自己的眼神，再加上她说出少见的「莫」姓，让他对她上了心。 「是啊，我姓莫，我们认识吗？」 闻言，庄颖蓁兴奋地站起身，「莫劭鑫，我是庄颖蓁，还记得吗？我们小时候总是一起玩。」 记忆犹如跑马灯般在他脑海中回放，莫劭鑫想了很久才捕捉到一点影子，「你小时候是不是总穿牛仔吊带裙？」他试探询问。 「对！我外婆觉得我穿吊带裙很可爱，所以都买牛仔吊带裙给我穿！」 「你小时候是不是总和男生一起玩泥巴？」莫劭鑫认出对方了，「而且总是用泥巴欺负男生，完全没有女孩子该有的样子。」 「你总算想起来了，不过后面那句是多馀的。」庄颖蓁撇撇嘴。 看着面前上演着久别重逢的剧码，周欣乔失笑，「颖蓁，世界这么大，没想到你居然刚好认识莫劭鑫？」 「我和他小时候是邻居，常常玩在一块儿。前阵子刚好家人在翻旧相簿，才会对莫劭鑫印象深刻，一下子就认出他。」那是他们七、八岁左右的事了，后来庄家全家搬到北部，庄颖蓁就此和小时候的玩伴们失联。 十分不刚好，莫劭鑫从南部跑到北部唸书，而庄颖蓁从北部跑到南部唸书，以后要见面叙旧不容易。 「对了，你外婆最近还好吗？我已经好几年没去看她了。」莫劭鑫关心着周奶奶。 「老人家前阵子到天上找外公，今天是第七天，我们全家都来看她。」 听见噩耗，莫劭鑫很惊吓，「怎么这么突然！好令人遗憾的消息啊，你外婆亲切的笑容我都还记得。」 「是啊！她等于是我儿时的依靠，对我的恩情我没齿难忘。」 「我打个岔，」周欣乔举起手，「血止住了，我觉得应该没大碍了。」 「那，我们一起去庄颖蓁外婆的灵堂上香，如何？」 Chapter05-理性感性的争吵(5) 前往弔唁的路上，庄颖蓁与莫劭鑫领头走在最前方边走边聊，时不时会有笑声传出，跟在他们后面的姚昶平则两隻手插在牛仔裤口袋里，无聊地低着头踢路上的小石子。 「之前就跟姚昶平说过别总是跟莫劭鑫黏在一起，现在好啦，如今莫劭鑫身边不过多了个庄颖蓁，姚昶平就被冷落了，你看看他那孤独的背影，太可怜了。」落在最后的岳皓扬「嘖」了好几声，摇头叹息。 「没这么严重吧！我觉得他们只是没有共同话题，你多想了。」岳皓扬旁边的周欣乔同样盯着姚昶平，但她倒不是这种解读。 「希望只是如此囉！」岳皓扬耸耸肩。 「其实我心里有个小小的疑惑，」周欣乔鼓起勇气，「但不知道你晓不晓得答案。」 「问问看唄！」 「你先发誓不能把这件事说出去！」 闻言，岳皓扬挑挑眉，这么严重到需要发誓？看来不是什么小问题，他掛保证：「我发誓守口如瓶。」 周欣乔抿了抿唇，嚥了一口口水，才艰涩啟齿：「姚昶平和莫劭鑫他们……是不是在交往？」 听见这问题的岳皓扬难以置信地瞠大眼，「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就像你刚才说的啊，每次看见他们都黏在一起，以及在很多小地方上总感觉他们很有默契。」周欣乔看着一脸想笑的岳皓扬，一时间有些困窘，「你憋什么笑？我说错了吗？」 岳皓扬「噗」地一声笑了出来，「你不是说错，而是大错特错！他们两个不是你想像的那种关係。」 周欣乔眨眨眼，搞半天原来是她误会了，岳皓扬在一旁哈哈大笑。 庄奶奶的灵堂整体採用紫色调，佈置得十分庄严。 四人上完香以后，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庄颖蓁帮忙处理各项事情，过了一会儿她才将他们介绍给家中长辈认识。 「妈，刚刚在路上巧遇到的刚好是我同学，他们来给外婆上香。」 见到长辈，四人赶紧站起来。 庄母上衣穿着素净的灰色棉衫配黑色长裤，面容十分憔悴，眼下的阴影及纤细的身形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更摇摇欲坠，「我代我母亲谢谢你们这么有心！」她鞠躬。 「阿姨……！」周欣乔赶紧上前一步扶起她，「颖蓁和我们是很好的朋友，来致哀是应该的。」 庄母淡淡笑着，「说到我母亲啊，她是乡下的传统妇女，年纪轻轻就嫁给我父亲，含辛茹苦养大我们这些孩子，我们也没有让她失望，参加过的比赛都有拿奖状回家，成绩也不差……」这个故事庄母已不晓得重覆过多少次，每每只要有人前来弔唁，她总是会忍不住述说，彷彿庄奶奶还和蔼地笑着、因为子女而骄傲地活着。 故事进行到一半，一名和庄颖蓁长的神似的中年大叔走过来，「你别为难年轻人了，这些故事怀念的时候再拿出来回忆就好。」 「请别这么说，我们很乐意听故事。」莫劭鑫微笑。 中年大叔望着他，「颖蓁刚刚跟我们提过，你就是莫劭鑫吧！她的青梅竹马。」 莫劭鑫不知道对方会有此一问，愣愣了几秒鐘，「是，我是莫劭鑫，请问您是……」 「我是颖蓁的父亲，」庄父伸出左手搭上莫劭鑫的右肩，「你和小时候都不一样了，长大以后很『将才』喔！」庄父笑起来的眼角有着细细的纹路。 莫劭鑫靦腆地搔搔后脑勺，「谢谢庄叔叔的讚美，很抱歉没有马上认出您。」 「别这么说，毕竟我们搬走那年你才八岁，我没第一时间认出你才是不对。」 一旁的庄母听见了，眼里多了一丝光彩，「原来是劭鑫啊！好久不见，最近好吗？」 「一切都好，谢谢阿姨关心。我回去会转告父母，请他们来替庄奶奶致哀。」 「多年不见，是该叙叙旧。」庄母点头。 「要不，留下电话吧！用电话约时间。」一旁的庄父也附议。 于是莫劭鑫拿出纸笔抄下父母的手机号码还有通讯软体的帐号。 庄母终于绽放笑容，她接过纸条，然后对庄颖蓁说：「颖蓁，带同学们去外婆家坐一坐，冰箱里有果汁，我们昨天翻的旧相簿我放在客厅的五斗柜上，你可以拿出来跟大家一起翻看。」庄母如此交代着。 五人告辞，但是周欣乔却觉得不妥，「颖蓁，今天是你外婆头七，我们还来打扰，真的很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 「周欣乔说的对，我觉得你应该在灵堂陪你外婆走完人生最后的道路，别花时间招待我们了！」岳皓扬附和。 「真的没关係，法会晚上才举行，难得大家都聚在一起，一定有很多话可以聊。」庄颖蓁如是说。 见她这么坚持，他们只好妥协，「好吧，那就依你！」周欣乔说。倒是想起刚才那场长辈跟晚辈的对话，周欣乔忍不住称讚：「莫劭鑫，第一次见你跟长辈应对，让我吓了一跳，原来你这么有礼貌。」 莫劭鑫不晓得话题为什么会绕到他身上，他不服气：「什么叫『吓了一跳』？我一直都是这样谦恭有礼的好吗？」 周欣乔却摇头，「我的意思是，平时很少听你开口说话，难得听你一口气说这么多，对你的礼貌感到很新鲜。」 「周欣乔，提醒你，别忘了在篮球场上是谁白目开黄腔的。」岳皓扬「好心」提醒。 「对耶！那莫劭鑫你以后还是别说话了。」 一阵哄堂大笑，莫劭鑫瞪着岳皓扬，感觉无地自容。 庄奶奶家是古式的三合院建筑，四个人大开眼界。 「这种三合院之前只有在课本看见，没想到现在活生生出现在眼前。」姚昶平惊呼，他抚摸建物的墙，跨过门槛后抬头环视室内。 周欣乔也顾着四处张望，没留意到脚下的门槛，就在差一点被绊倒之际，岳皓扬伸手抱住她稳住了她的身子。 靠的极近的两人，红着脸拉开距离。 「谢谢……」周欣乔吶吶道。 只有庄颖蓁看见这一幕，但她没多说什么，忙着招待大家：「你们随便坐。」她走进厨房开冰箱，「想喝柳橙汁还是葡萄汁？」 「不用麻烦，我们不渴。」 「这样的话就两种都拿。」她取出两大罐果汁，然后从橱柜里翻出纸杯，走到客厅把东西放在桌上，为大家都斟了一杯果汁，然后站起来说：「莫劭鑫，你想被大家看见小时候的黑歷史吗？我去拿相本？」 「我无所谓啊。」莫劭鑫耸耸肩。 于是眾人开始兴奋地翻起照片，小时候的莫劭鑫和庄颖蓁模样可爱的紧，长相也有现在的影子。 「这张是幼稚园毕业典礼的表演，那时候莫劭鑫扮成一棵树站在最后面都不能动。」庄颖蓁觉得有趣。 「那这张呢？」姚昶平发现了一张特别的照片，「这张是莫劭鑫在亲吻庄颖蓁。」此话一出，大家纷纷凑过去，当然，也包含主角两人。 庄颖蓁看一眼后立刻大方解释：「这只是幼稚园在玩的游戏，不需要大惊小怪。」 「庄颖蓁，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莫劭鑫乍舌。 「你们把照片翻到背面看，我外婆拜託邻居把每张照片都做纪录。」 姚昶平抽出那张照片翻过去看，果然，照片背后都写着拍照缘由。 「不识字的外婆这么不嫌麻烦，表示她真的很爱我。」想起过世的外婆，庄颖蓁不禁又悲从中来。 周欣乔拍抚她的背安慰她，「你外婆会在天上保佑孙女的。」 Chapter06-肩膀的依靠(1) 实验室里。 「靠，张副真的越来越没人性，连校庆都不放过我们，还得来这里收拾烂尾。」一名医学系的学生摊在电脑椅上。 「你闪一边去，不要妨碍我做事！」岳皓扬用脚踢了踢椅子，「别忘了做完实验我们还要去看展，拜託你别闹。」 「岳皓扬，你怎么可以这么释然！」 今天是学校一年一度的校庆，整个校园热闹的很，但岳皓扬和另一名同学临危受命于教授，请他们帮一项实验做结尾。 除了基本校庆会有的活动外，今年设计学院也特别有展览开放参观，平时没空参与艺文活动的两人，说好做完实验要去看展，陶冶性情。 「当初志愿填医学系时，你就应该有心理准备了。」岳皓扬挑挑眉，不以为然。 「但今天这实验不在我们的课程里啊！你都不觉得被压榨了吗？」对方哀号。 「相较于被当掉，我寧愿辛苦一些。」 「妈的……说到被当，我上学期做牛做马的，分数还不是低空飞过而已？真的不是我太负面，张副他啊……」 岳皓扬把装着一隻白色老鼠的透明盒放到他面前，打断他的抱怨，「解剖完这隻，给我数据，你就没事了。」 「这么快就好了啊？」 「不然呢？你想等天黑再去看展吗？」岳皓扬摇头失笑。 「我真是有烧香有保佑，上天才会赐给我一个这么有爱心的同学。」那名同学双手合十，虔诚地向空中拜了拜。 岳皓扬差点没一拳朝他后脑杓k下去，「废话少说，快点动作！」 那同学一边从椅子上站起身，一边低声咕噥：「火气好大。」 等把报告完成寄出给教授时，时间已近中午。 「希望现在看展的人不多。」他们走在通往设计学院的路上，这条路两旁树木茂盛，有着满满的芬多精，岳皓扬只想安静地逛展览，怕人太多会太吵。 「这时间应该大多数人都在吃午餐吧！来看展的人可能不会太多。」 「有可能。」岳皓扬点点头。 他突然想起周欣乔，不晓得中文系在礼堂办的二手书展人气好吗？贩售多少出去了？等看完展览再去礼堂晃一下，赌赌看和周欣乔碰面的机会好了，岳皓扬打算着。 走进设计学院大楼，两人乘坐电梯到达最高楼层的视觉传达设计学系，决定从楼上一层一层往下逛。 此时只有叶东皓一人在系上顾展，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就只是今天想自己一个人吃便当。 自动门感应到有人走近而开啟，现在展场没别人，他们的雅兴不会被打扰。 岳皓扬等两人慢吞吞逛着，即便不懂艺术，但作品里的感情与生命力却深深地震撼他们。 叶东皓咬了一口排骨后放下筷子，咀嚼着食物跟在两名男同学身边，若是需要解说时他就在一旁待命。 「一年级的素描作品虽然大多数还不成气候，不过当中也有些人高中就打下基础，且很有想法，比方这张『速度』，简单几笔勾勒就传达出动感，把对时间流逝的速度表达的很立体。」跟了一阵子，叶东皓微笑着主动介绍。 其实只想自己走走看看的岳皓扬，虽然对叶东皓的热情有些抗拒，但毕竟人家也是出于好意，他不好意思拒绝，只能微笑。 此时，一面墙上张贴着不同笑脸的作品引起岳皓扬的注意，当中一张人脸他再熟悉不过，他伸出右手食指指出，「请问这件作品的设计理念是什么？」 「这是作者蒐集了各式各样的笑容，从陌生人、学生、上班族、富有到穷困的人等，想传递出微笑是无价珍贵的，不分任何人种、身分。」 「挺有意思的创作。」岳皓扬点点头。 「这个恰好是不才我本人的作品。」 闻言，岳皓扬拉了长长的一声「哦」，顾不上礼貌，目光打量着叶东皓，「你认识周欣乔？」他指出那面墙上周欣乔的笑脸。 听见周欣乔的名字，叶东皓先是愣了一瞬，然后笑着说：「我们是高中同学，怎么了吗？」 岳皓扬也微笑，「没事，只是我也认识她，觉得很巧。」笑弯的眼里有着一丝精光。 「你也是中文系的学生？」 「不是耶，认真说起来我和她也曾是高中同学。」 「那我明白了，你应该是欣乔在南部的高中同学吧！她高三才转到我们学校。」叶东皓点点头，同样也悄悄地观察面前这个人。 两人心里皆对对方有着比陌生人还要再多一些的留意，他们同时感觉到对方不单单只是「周欣乔的同学」这么单纯而已。 又逛了其他系所的展览，手拿几份dm，岳皓扬依依不捨地离开设计学院。 「好无聊，我不懂艺术。」那名与岳皓扬同行的同学打了个呵欠，「我想回去睡觉，先走了，你慢慢玩啊！」他拍拍岳皓扬的肩膀，转身往停车场走去。 「你很逊耶！慢走不送！」 他看了眼时间，时候不早了，肚子这时候发出「咕嚕」的声音。 岳皓扬来到平时用餐时间一到就人满为患的学生餐厅，再跟外包厂商到校内贩售食物的摊位做比较，外包的小吃摊位满满人潮，对比学生餐厅的冷清，不难看出新鲜的东西人们还是比较感兴趣。 简单吃过以后，他买了一份薯条去探周欣乔的班。 礼堂里的人简直是方才设计学院的翻版，冷清的很，岳皓扬心里犯着嘀咕。 在侧门的椅子上发现专心看书的周欣乔，岳皓扬走过去，用那袋热呼呼的薯条挡住周欣乔的视线，「唉唷！被我发现你不认真顾展喔！」 周欣乔抬起头见到是岳皓扬，笑了，「哪有，你别看我的样子好像心不在焉，其实我都有在注意的！」 「好啦！相信你，那，这给你吃。」岳皓扬再次晃晃手中的提袋。 「人来就好，还特地带东西呀？谢囉！」周欣乔接过，笑容灿烂。 「不客气，今天卖了多少？业绩好不好？」岳皓扬拉过一旁的椅子坐到她旁边。 「我也不晓得怎么样算好，是有卖出几本言情小说和美妆杂志啦！不过我有新发现，来逛书展的人大多数都是女生，你们男生怎么这么不爱看书啊？」 「因为男生都看a片比较多。」 「认真？」 岳皓扬坚定地点点头。 周欣乔「嘖」了一声。 叉了一条薯条往嘴里送，周欣乔用竹籤指指桌上陈列的许多书本，「你要不要也去看看？买几本书颠覆我对男生好色的印象。」 「那有什么问题！」虽然身为「钟爱a片党」当中的一员，但岳皓扬也不排斥看书。 于是，周欣乔嘴里吃着岳皓扬特地买给她的薯条，眼睛看着岳皓扬穿梭在书堆间，心想竟然有男生会听她的建议逛二手书展，真是让她太感动了。 阅读使一个人有厚度，而周欣乔的兴趣是阅读，当她得知系上要在校庆时举办二手书贩售，立刻自愿担负起这件事的责任。 从募集各方二手书籍到製作宣传单、场地租借等等都是她一手包办。 她一点都不觉得苦，反而乐在其中。 岳皓扬买了几本小说，直到傍晚校庆结束前都陪着周欣乔顾展，还帮她收拾展场，一路忙到晚上。 「今天谢谢你。」晚风徐徐，他们并肩走往停车场的路上，周欣乔真心道谢。 「不用谢，我只是刚好有空而已。」岳皓扬说，随后他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对了，我今天有去设计学院看展览喔，在其中一件作品里看见了你，或许你也该去看看。」 「我？」周欣乔吃惊地比着自己，完全忘了自己曾帮叶东皓拍过照。 「对啊！展览到下礼拜结束，想看要把握时间。」 Chapter06-肩膀的依靠(2) 自打从岳皓扬口中得知展览里有她，周欣乔便仔细挑选了週三下午没课的空档去设计学院看展览。 她欣赏着每个系所的每一幅作品，直到来到叶东皓就读的系上，才终于发现那面墙上眉开眼笑的自己，也终于想起了上次帮叶东皓拍照的事。 今天的顾展人员不似校庆那日的叶东皓，他们全都在自顾自地聊天，周欣乔也不好意思只因为一幅作品打扰他们，于是独自研究右下角张贴的黑底白字的设计理念，虽然没有全都看得懂，但能感受到作品的用心。 她很开心叶东皓把她融入到这幅作品里，觉得是自己的荣幸。 兴之所至，想着庄颖蓁应该也来看看让人心折的设计展，于是她步出展厅，站在大门口打电话，她记得庄颖蓁週三下午也有空，如果不把握时间，展览后天就结束了。 电话转进语音信箱，她又改打通讯软体的通话功能，都没有被接起，周欣乔不知道庄颖蓁最近在忙什么，常常下课后没等她一起就自己先走了，现在甚至完全联络不上。 想了想，还是继续逛完展览吧！ 傍晚才回到租屋处，补了一会儿眠，醒来后天已经黑了，取过手机想看看确切时间，却发现庄颖蓁传了讯息给自己，她点开，萤幕上面显示：「亲爱的欣乔，明天跟后天我都会请假，不能跟你赖在一块儿了，特地通知你一声，以免你担心。」 周欣乔挑起一边的眉毛，神神秘秘的，下次见面绝对要好好审问她才行。 她揉了揉眼睛，前往走廊的饮水机倒一壶热开水，然后锁上门拉开椅子坐下，电脑开机。 习惯先瀏览脸书，看看大家今天发生什么事？有什么新闻吗？ 驀地，聊天视窗跳出有新讯息，是岳皓扬传的。 「晚上好，吃饱没？」 周欣乔键入：「刚睡醒，等等才要去买饭，找我有什么事？」 「没什么啦……只是好奇想问，你去设计学院看过展览了吗？」 「看了，我笑起来真漂亮。」她不要脸地。 「……」周欣乔彷彿可见岳皓扬在电脑萤幕前无奈的表情。 「好啦，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就那天我去看展时，帮我导览的同学说墙上有你的那件作品是他的创作，而我有点在意你这个艺术家朋友。」 周欣乔看着这一串字，曾找她在绿幕前拍照的人只有叶东皓，且她认识的设计系朋友也只有他一人，不会这么凑巧这两人打照面了吧？她不想让他们认识的心声，难道没有传达给上帝知道吗？周欣乔在内心用力呼喊着。 她敲击键盘，「为什么要在意？我还不能有艺术家朋友啊？」 「所以你们很熟？」 她本想回覆：「问这么多干嘛？」转而又想岳皓扬可能有其他重要的事，于是删除原本的字，改成：「只对一半，你也很清楚当年我搬家到南部是家中经济出状况，后来不是又转回北部的学校吗？那是因为和我家是远房表亲的他家，替我父母介绍待遇优渥的工作，我们又年龄相仿，久了就比较了解彼此，但我认为称不上『很熟』。」 按下送出键后，周欣乔又有点后悔，难道自己已经喜欢岳皓扬喜欢到了什么事都要跟他报告的程度了吗？会不会太没矜持啦？ 「原来还有这段插曲啊！第一次听你说。」 当然啊，周欣乔心想，就是故意不让你知道。 此时岳皓扬脑海浮现出叶东皓那张笑脸，男人的直觉告诉他，对方绝非善类，他肯定对周欣乔也怀有别的心思。 「时间晚了，我也该去买晚餐了，没别的事的话，晚点还有小组线上会议要开，今天就先这样囉！」 关掉脸书，周欣乔呼出一口长长的气，花了些时间才平復心情，她就这样把所有事都招了，整个与她原先的坚持背道而驰，头疼地直按压太阳穴。 週日，周欣乔睡了一整天。 起床后她打扫了租屋处，整理好一包垃圾下楼丢弃时，意外在大门旁看见庄颖蓁，而庄颖蓁面前站着一名男子背对着周欣乔，她认不出是谁。 下一刻，惊吓的画面出现，那名背对她的男子竟然跟庄颖蓁拥抱在一起！ 周欣乔双手摀住嘴，整个人缩在角落，深怕发出一点声响就会打扰到两人，她只敢露出一双眼睛看他们拥抱。 过了好一阵子，两人仍难分难捨地拥抱着，周欣乔不等他们分开，自己先上楼了！ 她饱受惊吓，坐在床沿消化刚刚看见的震撼画面！ 冷静过后，她推测庄颖蓁最近一反常态的行为，八九不离十与那名男子有关，立即打开电脑翻出庄颖蓁的个人脸书页面，想确认是不是自己错过她的动态，可庄颖蓁脸书的感情状态还是单身，也完全没有那名男子的相关讯息，看来藏的很周全。 一时间难以找出庄颖蓁的恋爱证据，但不代表明天她会问不出个所以然，周欣乔暂时压抑心中的好奇，她翻开「红楼梦」转移注意力，这次的作业要研究贾探春的伶俐程度究竟输王熙凤多少？ 隔天的必修课打鐘下课时，两人捧着「红楼梦」走出教室，周欣乔故意对庄颖蓁尖酸刻薄：「我啊，要是有人家探春一半的精明，就不会连最要好的朋友在谈恋爱都不知道。」 「唉唷，你先别生气嘛！我和莫劭鑫在一起才一阵子，只是一直找不到适当的机会跟你说，不是故意瞒你的。」庄颖蓁着急地解释，与周欣乔一起等电梯。 「所谓的『一阵子』是指一週？还是一个月？」周欣乔声音冷冷地。 「上次看完我外婆留下的旧照片后，他就开始追求我，我们正式在一起也才两週。」 方才上课前，本该人在北部唸书的莫劭鑫突然出现在系上，周欣乔这才知道昨晚那个与庄颖蓁拥抱的人就是他。 电梯「叮」一声，门开了，两人抵达一楼，见到莫劭鑫站在门口，周欣乔率先走到他面前跟他面对面，「不是我要说啊，莫劭鑫同学，谈恋爱可以让你获得学分吗？这时间你竟然敢在这里混，想被退学啊？」 莫劭鑫看了一眼跟在周欣乔后面委屈着一张脸的庄颖蓁，笑道：「如果我让颖蓁单独面对你的审问，她不被你吃掉才怪！我这是『护花使者』负责保护她，而且今天早上我没课，晚点搭高铁回去学校时间还绰绰有馀呢！」 「欣乔，你一定要相信我的解释，我真的不是故意瞒你的！」 现在这种情况，周欣乔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只能叹息，「罢了，你们别在我面前放闪就好，这件事我相不相信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要对彼此好。」周欣乔朝两人挥挥手，「我下节还有课，你们继续约会啊，先走了！」 转身背过两人离去的周欣乔，垮下脸的表情他们看不见。 想起以后庄颖蓁身边有莫劭鑫的陪伴，自己的存在将变得可有可无，周欣乔就感到十分沮丧。 「发什么呆？」岳皓扬的声音打断周欣乔的回忆。 「你来啦！」周欣乔微笑，这堂课是心理学，她故意提早抵达教室选了靠窗的位子，脑海縈绕着方才得知庄颖蓁和莫劭鑫交往的事。 岳皓扬将一本书放到周欣乔面前的书桌上，说：「我答应你要帮你买一本新一点的课本，哪，说到做到。」 周欣乔看着一张桌上两本一模一样，陈旧程度却不一致的书本，抬眼，「干嘛这么大费周章，我这本还能用呀！」嘴上这么说，心却暖暖的，原来岳皓扬没忘记承诺。 「都买了，就好好使用吧！」岳皓扬不甚在意地落座在她旁边。 Chapter06-肩膀的依靠(3) 一整堂课，周欣乔总时不时偷瞄岳皓扬。 老实说她很意外岳皓扬竟然实现了允诺过会帮她买课本的承诺，既然如此，她是否可以解读成她在他心中一如他在她心中一样，是重要的呢？ 驀地，岳皓扬猝不及防转头，直直迎上周欣乔的目光，「你从刚才就一直偷看我，有事吗？」 周欣乔移开视线，掰了个藉口：「我哪有偷看你！我是感觉教室里好像有蚊子，嗡嗡嗡的很吵，你都没发现吗？」 岳皓扬皱起眉头，「哪里有蚊子？我没感觉。」 「是嘛！看来那隻蚊子应该已经飞远了，那就继续上课吧！」周欣乔僵硬地耸耸肩，努力把注意力转移到前方上课的讲台上，不再偷看岳皓扬。 下课时分，周欣乔收拾着桌上的文具用品，此时面前突然出现两张长方形的纸张。 她抬头，岳皓扬手握着纸张站在一旁，笑着说：「这间隔壁城市的咖啡厅週末开幕，我朋友送我两张折扣券，想找你一起去吃下午茶。」 周欣乔接过纸张，大致瀏览了一下，「这折扣几乎等于免费了耶！」她有些心动。 「免费归免费，但餐点好不好吃我就不敢保证囉！」为免意外，他事先打预防针。 周欣乔很快答应，「也好，很久没去隔壁城市走走了。」语毕，又仔细翻着折扣券。 于是，週末一到，为了和喜欢的他一起出门，周欣乔特地打扮一番。 阳光明媚，他们走出火车站，用手机循着折扣券上的地址导航，顺利抵达咖啡厅。 推开玻璃门，风铃叮铃作响，满室的咖啡香扑鼻，两人被侍者引导到位子落坐，各自选好要吃的蛋糕及饮料，岳皓扬主动去排队结帐。 现在是下午一点半，和煦的阳光透过一片落地窗洒入室内，很是舒服。 周欣乔的草莓千层派一送上桌，她便迫不及待切了一块送入口中，瞇起眼睛享受。 岳皓扬见她陶醉的表情，不禁微笑，「好吃吗？」 她点点头，「好吃！草莓搭配奶油不会太甜，刚刚好。」语毕，又挖了一勺。 岳皓扬喝了口自己的拿铁，杯子放下时，杯中液体微幅左右摇晃，他询问：「话说，你的那个远房表亲，叫什么名字啊？」 原本还沉浸在幸福氛围里，一听见这个问题，周欣乔动作一滞，笑容停在嘴角。 她真的藏不住了。 「怎么会问起这件事？」切蛋糕的手不太自在。 「只是好奇而已。」 事已至此，再瞒下去好像也没什么意义，于是周欣乔豁出去地回答：「叶东皓，他叫叶东皓，叶子的叶，东边的东，以及与你相同的皓。」 岳皓扬嘴里喃喃重复着这三个字，点点头，说：「我知道了。」 提起叶东皓，周欣乔就想起上次的展览，「那个展览啊，我总觉得他把我拍的好不像我喔！感觉很仔细修过图。」 岳皓扬挑眉，「我倒觉得你原本的笑容就又有感染力又好看。」 「不要笑我啦！我很容易当真耶！」周欣乔笑着摆摆手。 「我没开玩笑啊！这是实话。」 这句露骨的话语让气氛顿时陷入安静，周欣乔反应快，马上转移话题，「哎呀！不说这个了，你知道莫劭鑫和庄颖蓁在交往的事吗？」她努力不让自己看起来彆扭。 「真的假的？什么时候的事？」岳皓扬配合她转移话题，语气里有着满满的震惊。 「最近几个礼拜而已，庄颖蓁说自从上次我们从她外婆那边看过旧照片后，莫劭鑫就开始追求她了。」话题转移成功，周欣乔在心里吁了口气。 之后两人开始大肆聊起莫劭鑫和庄颖蓁，分析他们互补的个性。 他们离开咖啡厅时已是下午近三点，周欣乔站在暖阳下伸着懒腰、做着深呼吸，然后她转头询问：「岳皓扬，你赶时间吗？陪我去附近绕绕好不好啊？」 抬头望着这样子的好天气，岳皓扬轻笑，「当然好啊！」 由于咖啡厅位在闹区，四周的百货行林立的目不暇给，周欣乔经过几间服饰店会挑着走进去，路过鞋店也会试穿几双，只要是女孩子感兴趣的店家，她通通都不会放过。 偶尔她会请岳皓扬提供意见，比方这件风衣适不适合她的身材、鞋子穿起来好不好看等，岳皓扬也不会只提供模稜两可的答案，他会认真提出看法。 「白色风衣易脏」、「鞋子款式有特色又刚好合你的脚型」等等诸如此类的答案。 两人一条街沿着一条街地逛着，周欣乔难得花钱花得这么兇，不过这也是因为她平时的省吃俭用，这么一想，罪恶感便少了许多。 还有，岳皓扬主动帮她提「战利品」，也让她很高兴。 「岳皓扬，真不好意思让你帮我提东西啊！」周欣乔眼珠子古灵精怪地转了转，「我这个人安逸惯了！」 见周欣乔这副调皮的模样，岳皓扬的笑容漾的宠溺，哪怕只是陪在周欣乔左右、看着她的喜怒哀乐，他就很满足了！ 他轻笑道：「我这个人也是很爱面子的，已经主动说要帮忙了，哪有反悔的道理？」 西下的橘红色夕阳，把整片天空渲染出一片綺丽色彩，此时他们的眼里只住着彼此，闪亮亮会发光的那种。 在火车月台候车时，周欣乔算了算她今天的花费。 本来只是大致察觉到自己今天花了不少钱，但当她算出总额时，还是十分惊恐，「好恐怖啊！究竟是我太会花钱了，还是现在的物价太贵？」 「既然东西都买了，该花的、不该花的钱也都花了，就坦然面对吧！」岳皓扬劝她。 周欣乔叹了口气，「你说的我都知道，但难免还是会有小小的后悔嘛！」 走路走了半天，两人都累了，火车进站时扬起的灰跑进周欣乔的眼睛里，不适感让她揉了揉，随之又打了个呵欠。 上车后，幸运地找到两个相邻的空位，周欣乔闭上眼睛休息。 起初她只是想放松身心一下子，以为瞇一会儿就可以马上恢復精神，怎料瞌睡虫铺天盖地而来，这下子别说恢復精神了，就连睁开厚重的眼皮都是天方夜谭。 直到有人拍拍她，她才从深沉睡眠中转醒，发现自己的头枕在岳皓扬的肩膀上。 「我们到站了，要下车了。」岳皓扬富有磁性的嗓音自她头顶传进耳中。 她吓了一跳，整个人瞬间清醒过来，下车后她搔搔头跟岳皓扬陪笑道：「我刚刚……一时间没察觉自己倒在你身上，应该……没有睡到打呼吧？」 「有啊！」岳皓扬脸上还是招牌微笑。 「真假？」 「骗你的。」这句是戏謔的笑。 「唉唷！我现在没心情跟你开玩笑。」她呼出一口气，「借你肩膀一用没提早说，我很不好意思。」 「如果靠一下可以让你放松的话，我无所谓。」他耸耸肩，把「战利品」换手拿。 周欣乔见状，更不好意思了，「我买的这些东西也该换我自己拿了，你提了一路，很重吧！」她从岳皓扬手中取过提袋。 该死，自己怎么会睡的像一头猪？连方才的玩笑话都变得抱歉了。 到了停车场，岳皓扬交代周欣乔：「你骑车小心，别骑到一半睡着，很危险。」 「没事，我可以的，你自己才要小心，一路上没怎么睡吧？」 「放心，我是无敌铁金刚，这小事。」他戴上安全帽。 岳皓扬让周欣乔骑在自己前面，到了该分开的岔路前，他都密切注意周欣乔的状况，深怕被自己说中而出了什么意外。 另外一边，周欣乔被自己睡死在岳皓扬身上而懊恼着。 Chapter06-肩膀的依靠(4) 最近校刊社为了一学期一次的校刊出版忙的人仰马翻。 週三傍晚，一部分没课的社员在社办里处理着出版的事宜。 「把这篇『老师的话』移到『专题研究』前面当作导言。」社长请负责编辑工作的社员稍稍调整内容，是的，这学期多了一个人帮周欣乔分担工作。 这件事解决后，社长还不能间着，他必须寻找愿意帮校刊画插画的艺术家、联络外包厂商印刷以及处理校刊电子化等，跟社员们都有专属的工作不一样，他总笑称自己是社团里负责打杂的小弟。 盯着电脑已经三个多小时的周欣乔按摩着痠疼的眼睛，然后拍拍自己的脸颊要自己打起精神，告诉自己做这些事虽然压力大，但都是她喜欢的，累一点值得。 一直忙到晚上十点多她才能回家，但比她晚走的大有人在。 骑在春天夜晚的街道上，微风十分舒服。 回到租屋处停好机车，一转身，被站在停车场门旁衝着她笑的岳皓扬给吓了一跳。 低头看手錶确认时间，现在是晚上十点半。 「这么晚了，你怎么会来？」周欣乔走到他面前。 「这几天传讯息给你不是很晚才已读，不然就是隔天才能收到你的回覆，所以就想说来看一下你最近在忙些什么。」 闻言，周欣乔嘴角有着苦笑混合无奈的笑，「还能忙什么，期中考完就要准备校刊发行了。」 看着脸色苍白的周欣乔，岳皓扬皱眉，「那你最近一定都没有好好休息吧？」 「没关係啦！这是我热衷的事，再辛苦都甘之如飴。」 岳皓扬突然想起了什么，他从包包里摸出一颗三角饭糰递给她，「哪，这给你。」 看着他手中捧着的饭糰，周欣乔并没有依言收下，「你自己留着，我现在没胃口。」她唯一想做的事就是立刻上床睡觉。 可岳皓扬没怎么听话，硬是拉起她的手，把饭糰塞进她的掌心，「吃下去垫垫胃。」 见他如此坚持，周欣乔也只好乖顺收下，「那就谢囉！」 两人挥手道别，周欣乔回到租屋处洗完澡就上床休息了，那颗饭糰她碰都没碰。 隔天早八的课，闹鐘准时叫醒她，洗漱完毕以后，见昨晚的饭糰还搁在桌子上，她撕开包装纸一口一口咬下。 端详着里头包裹的鮪鱼沙拉，这便利超商买的饭糰放了一天没冷藏，不确定自己晚点会不会拉肚子。 事后证明，那颗饭糰完全没造成任何肠胃问题。 上完半天的课，下半天没课的周欣乔把自己关在社办里忙碌，期间来来去去许多人，彼此互相加油打气着。 熬过下午五个小时，她决定今天要早点回去好好完成被延宕许久、缴交期限即将截止的报告。 与另外一位负责编辑的社员交接完毕后，周欣乔迈步走出社办。 由于距离晚上的课还有好几个小时，再加上是晚餐时段，人们穿梭着、聚集着或说或笑，此时的校园里特别吵杂， 骑车回到租屋处，打开音乐串流平台，周欣乔在西洋乐曲中打着系上的报告。 即便期中考刚结束，有些老师仍不肯让学生好好放松，不过周欣乔调整心情，觉得日子过得充实些也挺不错的。 忘了是哪一科老师曾说过的一句话让她印象深刻，那名老师说：「要睡觉的话，以后想睡多久就可以睡多久。」周欣乔把这句话铭记于心，并以此律己。 当夜幕降临，正吃着晚餐时，她接到岳皓扬的来电，电话中他要她忙完赶紧休息，别累坏了，又叮嚀她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告诫她健康很重要。 本来对爱碎念的男生没什么好感的周欣乔，听见岳皓扬对她的碎念是为了她着想，那种心情实在矛盾啊！ 「知道了，你别担心。」所有的矛盾最后全化为这一句。 吃过以后继续忙报告，过几个小时后报告也完成了，周欣乔终于可以闔上笔电，打开电视看综艺节目。 此时没关窗的晚风将窗帘吹得高高扬起，可周欣乔却只着单薄的居家服。 隔天中午醒来，周欣乔感到自己的身体万分沉重，脑袋也昏昏沉沉的，想起昨晚的通话，不知道该怪岳皓扬生了张乌鸦嘴，还是怪自己不会照顾自己。 可是就算发烧，还是得去学校上课，且校刊的进度也还是要赶。 周欣乔到药局买了退烧药服下，感觉好了许多后才来到社办继续赶校刊製作。 频频咳嗽的周欣乔怕传染病毒给别人，于是戴上口罩使用电脑，但单靠一片口罩却不能阻止她咳嗽，坐她对面的社员从遍布线路的机器缝隙看着她，说：「周欣乔，你感冒啦？」 她尷尬一笑道：「只是小问题而已！我吵到你了吗？」 「我没事，只是觉得你该去看医生。」 周欣乔笑着从包里拿出成药，「放心，我有吃了退烧药，已经好多了。」接着又拆开一颗药丸服下。 「你保重，真的不行就别勉强了，反正还有另外一个编辑可以做你的工作。」那社员说完以后，视线回到自己的电脑萤幕前继续忙碌着。 顶着不舒服的身体，周欣乔的进度比预期严重落后，见她这种状态，社长下令要她回去休息，这下子她不走都不行。 由于身子实在非常难受，不方便骑车，周欣乔只好call庄颖蓁麻烦她送她回租屋处。 当庄颖蓁的机车抵达校门口，她发现车上坐了两个人，另一人是莫劭鑫。 周欣乔满脸不敢置信，「你们怎么……？」莫劭鑫此刻不是应该在北部上课吗？ 莫劭鑫下车，把自己的安全帽递给周欣乔，「我请了一天的假，南下来陪颖蓁去看电影，但是颖蓁一接到你的来电，放下演到一半的电影，二话不说叫我载她来找你。」他的语气里有着浓浓的吃醋味道，「看来在她心目中，你比我还要重要。」 「这是当然，我认识欣乔比认识你还早耶！」庄颖蓁回嘴。 「严格说起来，我和你早在八岁时就认识囉！」莫劭鑫提醒。 周欣乔实在没有雅兴看两人斗嘴放闪，她戴好安全帽坐上车，让庄颖蓁送自己回去。 车子停在周欣乔租屋处的一楼大门前，庄颖蓁突然想起一件事，「不对啊，我应该直接载你去看医生比较好吧！」 「不需要，你别忘了莫劭鑫还在学校等你。」周欣乔咳了两声，「你们继续去约会，我有药，再加上睡一觉起床后就没事了。」 「可是欣乔，你看上去非常虚弱耶！」庄颖蓁眉头全皱在一起。 「我说没事就是没事，你赶快回去！」周欣乔朝她摆摆手，给她一个微笑。 「好吧！那你有任何问题随时都可以打给我。」 「不会有问题的。」 见周欣乔进屋后，庄颖蓁才骑车返回学校。 好多年没生病，一生起病来就特别严重，周欣乔顶着胀痛的脑袋，一整晚盗汗辗转反侧，睡的非常不安稳。 会不会是老天爷见她为了校刊忙碌导致睡眠时间过少，于是这几天帮她製造睡觉的机会呢？她开始胡思乱想。 稍早收到岳皓扬传来讯息跟她分享他的专题报告大获好评，说这是他呕心沥血许久才完成的研究，今天是他很有成就感、很满足的一天。 看着手机里躺着的文字，像是亲眼见到岳皓扬开心的表情，周欣乔也不禁为他高兴。 最近岳皓扬时常会跟她分享生活中发生的事，周欣乔也很开心他有想到她，无论她是否已读或是太晚才回覆，岳皓扬都会传讯息给她。 Chapter06-肩膀的依靠(5) 这场病毒侵袭的威力不容人小覷，隔天，周欣乔把握通识课上课鐘响前的空档，趴在桌子上休息，打算等下课后要去看医生。 岳皓扬进教室一眼就看见周欣乔，他走到她旁边的位子坐下，见周欣乔利用时间在休息，他没有吵她，自顾自地低头滑手机。 一直到老师进教室开始点名，周欣乔始终没有动静，岳皓扬赶紧叫醒她，而她也只是虚弱地应了声「有」，然后又继续趴在桌上，幸好这堂课的老师不在乎这种事，但岳皓扬却注意到了周欣乔的不一样。 周欣乔原本是上课认真听讲的类型，然而今天她却连笔记都没有抄，看起来十分没有精神。 中堂下课时间，岳皓扬倒来了一杯温开水，叫醒她，让她把水喝下。 「周欣乔，你身体哪里不舒服？」看着周欣乔双眼失焦、没力气的样子，岳皓扬很担心她。 因为精神恍惚，周欣乔被水呛到，连连咳了好几下。 「慢慢喝，不着急。」岳皓扬轻轻拍抚她的背。 「我昨天发烧一整天，有去药局买了退烧药吃，可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好转。」她的声音有气无力。 「下课后我带你去看医生，光吃成药对身体不好。」 「你接下来还有课要上，我自己去就行了。」她硬是打起精神，要他放心。 岳皓扬哪这么容易听话？ 「你这个样子，我不能放你一个人去。」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严厉，周欣乔害怕地缩了缩脖子，不敢再有意见。 于是下课后，两人叫了计程车前往医院，本来周欣乔说是去学校附近的诊所就好，岳皓扬却坚持要到大医院，怕需要做更仔细的检查。 他陪着周欣乔，被诊断出得的病是「急性肠胃炎」，医师还补充，若是再延迟就医，甚至会有生命危险。 「你现在还觉得只去诊所看诊就够了吗？怎么会把自己搞的这么严重啊？」等候领药时，岳皓扬不忘训了一顿周欣乔。 自知理亏，周欣乔不敢回嘴，不过多亏有岳皓扬的帮忙，找到症状对症下药，让她安心不少。 在岳皓扬的注视下周欣乔服下一包药，上了计程车后，她马上陷入昏睡。 看着头枕在自己肩上熟睡的周欣乔，岳皓扬不禁担忧，虽然刚才口头上骂了她，但他心里其实捨不得看她这么难受。 基于不想打扰熟睡的周欣乔的理由，所以岳皓扬请司机绕路，晚了十分鐘才回到周欣乔的租屋处，而他的荷包也大失血。 周欣乔在意识矇矓中下车，翻了一阵子才翻出钥匙，岳皓扬开门扶她进屋，让她躺下再替她盖上棉被。 「岳皓扬……你不要这么早走……你在，我才能放心睡……」岳皓扬原本转身想回去，周欣乔却猛地抓住他的衣襬，嘴里喃喃说着。 岳皓扬拨开散在她脸上的头发，露出了整张脸，「好，我就在这里陪你，你睡吧！」情不自禁地，他在她额上落下轻轻一吻。 周欣乔囈语一声，松开抓着岳皓扬衣物的手，睡着了。 确定周欣乔不再容易醒来后，岳皓扬到附近的自助餐店买了一碗清粥，又走了两个路口到超商买酱瓜与白吐司送到她的租屋处，留下一张字条他才离开。 周欣乔一路睡到晚上，醒来时在桌上发现了岳皓扬帮她准备好的食物以及叮嚀的话，这才意识到自己整天都没进食。 粥凉了，她的心却是温暖的，一口粥、一口瓜仔，她吃的很窝心。 填饱肚子再吞下一包药，周欣乔打开手机，发现里头躺了两则讯息。 一则是岳皓扬提醒她饭后要记得吃药，另外一则是来自庄颖蓁的关心，岳皓扬已经把所有的事都告诉庄颖蓁了，庄颖蓁在讯息中说晚点会过来探视她。 在岳皓扬的想法里，既然庄颖蓁是周欣乔最好的朋友，那么多一个人知道，有任何需要就多一个人帮忙。 医师没有夸大其辞，儘管周欣乔已经服下两包药又休息了一段时间，太晚就医的身体还是十分不适，甚至需要有人照料。 「早知道这么严重，我昨天就应该坚持带你去看医生的，」坐在周欣乔租屋处的地板上，庄颖蓁十分自责，「其实让莫劭鑫等一会儿他一定可以体谅，不然你觉得他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心情会比较好吗？」庄颖蓁也忍不住碎念。 「好啦！我知道我错了！岳皓扬也骂过了，你就饶了我吧！」周欣乔双手合十，一脸讨好。 庄颖蓁没好气地睨了她一眼，叹口气，「你知错就好，明天记得上网请假好好休养，上课笔记我会借你抄。」 庄颖蓁没停留太久，而周欣乔也只清醒几个小时，又要继续睡了。 就这样，岳皓扬和庄颖蓁这两天轮流照顾周欣乔，她在校刊社的事务也全部交给另外一名社员处理，社团的大家人都很好，尤其是那名与周欣乔负责一样事情的社员也都能理解她，没有任何抱怨的话。 康復以后，周欣乔约两人吃饭，她在学校附近挑了一间平价简餐店，週末聚餐。 约定好的日子来临，两个女生作伴前往，她们跟服务生表明另外还有人没到，稍晚才点餐，之后便开始研究起菜单。 中午的饭局，岳皓扬却迟迟未出现，周欣乔打电话给他，询问他何时会抵达，但岳皓扬的回覆让周欣乔掛上电话后露出愁容。 「怎么了？岳皓扬不会还在睡吧？」 「他身体不舒服，没办法来了。」周欣乔不安地握着庄颖蓁的手，「颖蓁，我有点担心他，这顿饭之后再补请，你先陪我去看看岳皓扬的状况，好不好？」 庄颖蓁看着柜檯后等候她们这桌的服务生，迟疑道：「这……我们都已经来这么久了，不点东西好像有点不好意思。」 「没关係，你先出去，我去跟服务生道歉就好。」周欣乔揹起包包，双手推着庄颖蓁往门口的方向走。 庄颖蓁站在玻璃门外看着周欣乔频频对着服务生鞠躬，这还是她第一次知道周欣乔为了一个人可以如此放下身段。 两人来到岳皓扬的租屋处按门铃，等了许久没人应门，正当想按第二次时，门从里面被打开了。 周欣乔率先迈步进入，映入眼帘的是凌乱的床褥与吃过的泡麵纸碗。 「岳皓扬，你不觉得家里太脏了吗？」周欣乔收拾着凌乱的桌子。 「这饮料罐都长蚂蚁了。」庄颖蓁跟在后头进屋，看见垃圾桶旁的手摇饮料杯，不禁摇头。 她们合力打扫岳皓扬住的环境，而岳皓扬静静坐在床沿看着两人忙进忙出。 整理了差不多后，周欣乔才想起自己前来的目的。 「说好了我要请客吃饭，你偏偏挑这时候生病，还真是凑巧。」她拉来两张小凳子，与庄颖蓁一起坐下。 「周欣乔，我被你传染了。」岳皓扬苦笑道。 闻言，周欣乔惊恐地瞠大双眼，「真假？你不要吓我耶！」 「我没兴趣开这种恶作剧的玩笑。」岳皓扬依旧苦笑。 「我说你啊，生活在充满细菌的环境，抵抗力差，当然很容易就被传染，像我就没怎样，依旧活蹦乱跳。」一旁的庄颖蓁开口谴责。 岳皓扬惭愧地低下头。 「你看过医生了吗？确定跟我生一样的病？」 「看过了，是一样的。」 这让周欣乔慌了，「那……那你有什么需要跑腿的地方，或是哪里有需要帮忙的事情，别客气，就像你照顾我时一样直接告诉我，我……应该也有能力照顾你。」 岳皓扬抬起头看着她，眼底溢满了温柔，「好。」他说。 Chapter07-把身影镀成金黄(1) 折腾许久的这场病，使岳皓扬下定决心，要正式追求周欣乔，负起照顾她的责任。 校刊社即将在五月举办两天一夜的社旅，岳皓扬一从周欣乔那里获知这项消息，隔天就瞒着她跑去找社长。 「你说，要报名参加我们社团下个礼拜的旅行活动？」社长推了推他的黑框眼镜，视线从桌上的书面资料抬起，看着岳皓扬。 「有困难吗？」岳皓扬心中闪过一丝担心。 「可以是可以，不过你得额外收费，毕竟此次旅行的预算不包含团员之外的人。」 「那没问题，请帮我报名。」收费事小，追求周欣乔的重要性比较大。 社长点点头，操作着电脑，点开报名表单列印出来。 岳皓扬继续问：「我……还有一件事相求……不晓得行不行？」 听见岳皓扬还有疑问，社长耐心回答：「直说无妨。」 「游览车上我想坐在周欣乔旁边的座位。」 闻言，社长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岳皓扬，接着挑眉，「哦？为什么特别这么指定？」社长把报名表单交给岳皓扬，背靠向椅，等着他的答案。 「不行的话也没关係，届时我再自己换位子就好。」面对社长的疑问，岳皓扬不以为意，他并不想随便跟人透露自己的追求计画。 然而岳皓扬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此举根本不需要靠话语解释就非常明显了。 「也不是不行，而欣乔的确也还没指定要跟谁坐在一起，我看我就好人帮到底，替你安排吧！」社长坐挺身子，接着曖昧一笑，「我猜，你也不想让欣乔先知道吧？」 「嗯，我想当天再给她惊喜，真的很谢谢你的帮忙！」岳皓扬微微鞠躬。 带着校刊社社长给他的报名表单回到租屋处，单子上列出此次活动的行程、需要携带的物品，最下方才是同意书签名。 岳皓扬打开电脑，上网查询此次旅行的景点特色，以及研究女生最注重的、该如何拍出好看的网美照，届时若是周欣乔有需要，他就可以帮上忙。 驀地，搁在床上的手机响铃，是系上的同学来电，原来张姓副教授又要他们去帮学弟妹们的研究做最后的完结，说白话就是，收拾烂尾。 他叹口气，揉了揉疼痛的太阳穴，本想休息一下，半途却杀出程咬金。 「所以我说啊，张副有我们这些人罩，是他修了八辈子的福气。」研究室里，有人又在偷懒了。 岳皓扬专注看着显微镜，没有理会旁人的碎念。 「岳皓扬，你怎么好像一点感觉都没有？你都不会生气吗？」那人靠坐在电脑椅背，把脚放到桌上，岳皓扬「嘖」了声，推开他的脚，他整个人直接翻滚倒地。 吃痛地扶着地站起身，他觉得自己的背脊好痛。 「你少废话，快点动作！」岳皓扬瞥了他一眼，厉声道。 「好啦！我做就是。」那人摸摸鼻子，总算开始看仪器写数据，但安静不到十分鐘，又有话说，「对了，你下週末有空吗？我的实验也需要有人罩。」 「没空。」他要参加校刊社的旅行。 始终低着头看机器的岳皓扬感觉肩膀被人碰了碰，他抬起头，语气不耐，「又有什么事？」 只见那位同学曖昧一笑，「岳皓扬，你最近怪怪的喔！是不是谈恋爱了？」 被说中心事，但不能表现出来，所以只能扯扯嘴角，应道：「胡说八道什么！」 「好吧！可能是我太敏感了。」那同学耸耸肩，似乎真的只是不经意的随口一说。 做完实验回到租屋处，刚好赶上他喜欢的内地歌手在唱歌直播，这名歌手刚从台湾的花东回到家乡，在歌与歌的切换空档，谈起自己的旅游心得。 他说在他的家乡，根本连海长什么样子都没见过，遑论海浪打上消波块的壮丽景观，也是他第一次见到。 「招潮蟹、海蟑螂这些名词，只有在教课书上出现过，我来到台湾才亲眼看见。」他说，语气有着浓浓的感动。 而校刊社此次的旅行地点就是花东，那个小时候岳皓扬的父亲曾带着全家一起去过的地方，当时谁也没想到未来这个家会有这么大的变化。 社旅当天，天气风和日丽，当周欣乔在游览车旁见到岳皓扬的时候，世界上多了一点微小的变化。 「咦，岳皓扬你不用专程来送我的啊！」这是周欣乔第一眼看见他时的反应。 岳皓扬哭笑不得，「我不是来送你的。」 「那你在这里干嘛？」 「我要跟你们一起去花东玩两天一夜。」最后还是需要说的这么白话周欣乔才知道。 而周欣乔既惊喜又惊讶，从头到尾她都不知道这件事。 她找寻社长，想问出岳皓扬要参加旅行这件事为何瞒她？但遍寻不着后，她只能告诉自己，其实这件事也不一定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搞不好他只是很喜欢花东才会顺便一起去玩。反正，可能的原因太多了，她决定不把心思浪费在猜测这种事情上。 岳皓扬缴交完同意书与费用后才上车，他找到周欣乔，一屁股坐在她旁边，再从包包里拿出行动电源连接上手机，接着泰然自若地开始欣赏窗外风景。 周欣乔看着他一连串流畅的动作，疑惑询问：「岳皓扬，你非得要坐我旁边不可吗？车上明明还有很多空位呀！」 岳皓扬对她灿烂一笑，「这样我们聊天比较方便啊。」 周欣乔睨了他一眼，他高兴就好。 一路上虽然没有唱歌助兴，但车内的说笑声不间断。前些日子，大家在共同努力下好不容易如期发行了校刊，这段过程里遇到了哪些困难、又有多少的辛酸血泪，点点滴滴都化为这段旅行当中的笑谈。 周欣乔跟着大伙儿一起开怀大笑，岳皓扬则是看着她笑，自己跟着笑。 终于，他们抵达了第一个景点——花莲七星潭。 所有人有一个小时的自由活动时间，一个小时后回到游览车上集合。 岳皓扬和周欣乔两人没有事先说好，就自然而然一起往海的方向走，海风不大，但大浪衝上防波堤，无论是视觉或是听觉都十分震撼人心。见旁边的观光客们坐在石子地上，周欣乔也学他们席地而坐，「还好今天不冷。」她说。 岳皓扬站在她旁边，嘴里哼起张惠妹的歌：「写信告诉我今天海是什么顏色夜夜陪着你的海心情又如何……」 「喂！你唱小声一点，不然打扰到别人会很不好意思。」周欣乔戳了戳岳皓扬。 「周欣乔同学，提醒你，自由活动时间只有一小时，你确定要把这短暂的一小时浪费在这里看海，而不是去拍照吗？」在岳皓扬的印象中，女生每到一个景点都会想要拍照，基于这点，他连如何帮人摆拍的技巧都事先演练过了。 闻言，周欣乔先是愣了愣，经岳皓扬的提醒，她才想起这回事。 周欣乔站起身，取出手机打开拍照模式，四处张望着适合留影的地方。 岳皓扬替她指出一块大石，说：「那石头上有刻字，已经有些同学在那边了。」 循着岳皓扬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大石头附近都是人，「那我们也走吧！」周欣乔丢下这句话以后，迈步往那颗大石头走去。 岳皓扬微笑，跟上。 一群人纷纷在刻有「七星潭海堤」的大石前留下一帧影像，岳皓扬和周欣乔也自拍了好几张照片，照片里的他们发自内心地灿笑着。 拍完照，周欣乔仍醉心于这片美丽的海景，于是两人又回到方才看海的地方，静静佇立在彼此身边，海浪拍打上岸的声音远不及心动的声音，令人流连。 Chapter07-把身影镀成金黄(2) 一个小时后，周欣乔依依不捨地离开那片湛蓝色的海洋，回到游览车上，而岳皓扬始终紧随其后。 「大家都到齐的话，我们就发车囉！」驾驶大叔热情的声音传上来，车子引擎啟动。 车上的眾人互相比较刚刚拍的照片，岳皓扬和周欣乔也研究着两人的自拍照。 聊天聊到一个顿点，有人提议唱歌，其中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就是每个人都必须至少唱一首歌。 「哎，我的歌声有毒，听完之后很可怕，会脸色发青的。」有人为了逃避唱歌，不惜把自己的歌声形容的夸张恐怖。 「只要驾驶大叔没有中毒就好。」其他人反应快，马上想到回嘴的话。 想逃吗？门都没有！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最后达成共识，要社长带头唱第一首歌，而社长在庞大的压力之下，不得不点了林俊杰的《江南》。 这首经典的歌曲欢唱到一半，周欣乔看见叶东皓的讯息，他询问她下週末要不要再一起搭火车回北部。 周欣乔翻出手机里的行事历，确认她下週末没事，才答应叶东皓。 同时间，有人逮到岳皓扬摸鱼装傻，直问：「岳皓扬，你什么时候要点歌啊？」 「不是啊，我又不是校刊社社员也要唱喔？」岳皓扬眨眨眼睛，难道他最后还是逃不掉吗？ 「在场所有人都要唱啊！」 于是他只好摸摸鼻子，随意点了韦礼安的《如果可以》。 周欣乔继续与叶东皓互传着讯息，叶东皓这才从中得知前阵子她罹患肠胃炎的事，怪周欣乔没通知他一声，说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他能尽点微薄之力也好。 周欣乔回讯说她身旁已经有人照顾了，不用麻烦太多人。 毕竟人情债难还嘛！她心想。 岳皓扬跟着歌声摇头晃脑着，一边也注意到周欣乔的手指在手机萤幕上敲敲打打了好久，不晓得在跟谁传讯息，他小声问她：「是不是庄颖蓁和莫劭鑫吵架了，在找你诉苦？」 周欣乔抬头看了一眼岳皓扬，「不是，我是在跟叶东皓传讯息。」 突然，前方座位的同学递出打开的歌库本递给周欣乔，「快点，剩你没点歌！」 「现在是押解犯人上刑台的意思吗？大家都好疯狂！」周欣乔有点被吓到，她放下手机，被动地接下那本厚厚的歌库，眼睛看着歌单，耳朵听着岳皓扬说：「你们感情真好啊。」 「还好啦。」她输入郭静的《每一天都不同》，前面还有五首歌在排队。 「对了，上次叶东皓的展览让我印象很深刻，不如你顺便帮我问问他何时还会再办展览，到时候我一定去捧场。」岳皓扬笑说，但眼底有着一丝戒备。 「没问题，我马上帮你问他。」周欣乔把歌库本传回到前面。 她先大概跟叶东皓解释岳皓扬在她旁边的原因，然后才替岳皓扬问他的问题。 得知他们竟然要连续相处三天，叶东皓的内心十分不安。 既然敌动了，我方当然不能不採取行动，叶东皓传给周欣乔的讯息里写说他们期末还会有展出，到时他很欢迎岳皓扬。 周欣乔转述完文字讯息后，补充：「岳皓扬，看不出来你对艺术有兴趣耶！」 这时，岳皓扬点的《如果可以》前奏响起。 「不光只是艺术，我对文字也很感兴趣，你也知道，医学系常常要杀生，我自己平衡心理的办法就是多汲取文字的美与接受艺术的陶冶，像中文系或是设计系的课，都有这种能力。」 「有这种事？」周欣乔第一次听见这种说法。 「你就当世上无奇不有嘛！」语毕，岳皓扬进歌，开始唱起《如果可以》。 「如果可以我想和你回到那天相遇让时间停止那一场雨只想拥抱你在身边的证据吻你的呼吸一眨眼一瞬间你说好就是永远不会变……」这首无人不晓的电影配乐曲，眾人跟着一起大声合唱。 一会儿后轮到周欣乔的《每一天都不同》，岳皓扬早在高中时期就领略到她的歌喉，现在只是把好声音分享出去给更多人听见而已。 果然，一曲唱毕，掌声热烈响起，甚至有人怂恿周欣乔去报名歌唱比赛。 「这就不用了，我尽我学生的本分就好。」她害羞地把麦克风交给下一首歌的同学。 在眾人的簇拥下，周欣乔又点了两首歌穿插在其他人的歌曲当中，大家说她的声音是耳朵的润滑剂，有她的歌声在，就不怕被恐怖的歌声荼毒，至于是谁，没人说出来。 在暂时没有她的事的时候，周欣乔继续跟叶东皓传讯息。 其实周欣乔当然也想融入大伙儿一起玩乐，可是难得跟叶东皓这么有话聊，她也不想冷落这个朋友。 「你跟叶东皓是在聊什么？聊这么久？」岳皓扬实在憋不住了。 周欣乔心想这也不是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更何况她和叶东皓之间的关係岳皓扬也并非不知情，她不用跟岳皓扬再解释一次，更没必要瞒他。 「我们下週末要一起回家，他说他买了一组新的拼图，叫我跟他一起完成。」周欣乔据实以告，拼拼图一直是叶东皓的兴趣，两人这次也不是第一次合力完成一副拼图。 「真羡慕你们，我下週末还是得待在实验室里度过……」 「未来的大医师，以后还有很多人要靠你，请加油！」周欣乔拍拍他的肩膀。 大家轮流又唱了好多首歌，周欣乔与叶东皓的聊天也终于结束，她发现自己的手机电力快用罄了，可偏偏今天忘记带行动电源，正懊恼着，一个银色的行动电源与一条传输线出现在眼前，她惊喜转头，见岳皓扬给她一个微笑，「我的还有电，借你充。」 「这样很不好意思，那是你的电费……」她迟疑着不敢收下。 「没关係，差不了几块钱。」岳皓扬晃晃手中的东西，「拿去用，别客气。」 于是周欣乔点头收下，插上线充电。 游览车摇摇晃晃继续前行，周欣乔跟岳皓扬间聊着。 「你下次若要来系上旁听，别挑礼拜二，那老师不喜欢别系的同学，会一直找碴。」周欣乔提醒道。 「难不成他认得谁是别系的学生？」 周欣乔睁大双眼，说：「对！所有人都跟你一样惊讶！据说他有过目不忘的能力。」 岳皓扬拍了一下手，「这让我想起了高中那时，隔壁班的第一名好像也有这种能力，你还记得吗？」 周欣乔想起似乎真有这么一回事，不禁感叹：「长大以后，什么荒谬的事都能碰到。总之，你别挑週二来旁听就对了。」她低头看了一眼手机的电力显示，还有15%才充饱。 岳皓扬转过头，目光牢牢锁住周欣乔，然后悠悠开口：「说起荒谬，我想起我有一个朋友，他从高中开始喜欢一个女孩子一路喜欢了好几年都没停，这事也挺荒谬的，对吧？」 周欣乔下意识嘟起嘴，摇头不赞成，「我一点都不觉得荒谬，反倒认为你那位朋友很专情，是女孩不懂『把握』幸福。」 「她什么都不知道，要怎么谈及『把握』？」 「那就想办法让她知道啊！请你那位朋友跟她告白，我相信他的『喜欢』会让女孩子『感动』的。」 「但万一人家只有『感动』，根本就没有和我这位朋友有一样的『喜欢』，不就又尷尬又连朋友都当不成了？」 「不排除这个可能性。」 「周欣乔，有没有人说过你迟钝？」岳皓扬看着她轻笑道，笑容里参杂着一丝苦涩。 周欣乔困惑地回望坐在靠窗位子的岳皓扬，她见到他整个人被窗外的太阳镀出金黄色的轮廓，让她一时失了神。 「周欣乔？」岳皓扬重覆叫唤她的名。 「啊？」 Chapter07-把身影镀成金黄(3) 见她愣愣看着自己，岳皓扬失笑，「天还没暗，你在做什么白日梦？」 周欣乔一回神，立刻难为情地收回视线，她紧张地为自己找台阶下，「呃……我……我只是看见好像有一隻蚊子在乱飞……」真恨不得现在就有个地洞可以鑽进去把自己藏起来，实在有够丢脸的！ 她怎么可以看岳皓扬看到恍神！ 「哪里有蚊子？」岳皓扬四处搜寻着。 周欣乔这时突然觉得岳皓扬的行动电源很有质感，她低头把玩着，拒绝继续这话题。 「看，那一片白茫茫的是什么？」此时，女社员的声音拯救了周欣乔的困境。 周欣乔抬头，循着女社员手指的方向往另外一侧的玻璃窗望出去，果然见到不远的山上有一片的白色点缀这座城市。 「哇，真的耶！」周欣乔非常兴奋，此时的她把方才的尷尬全都拋诸脑后，「岳皓扬你也快看！还是你需要我挪出个位子让你看比较清楚？」 「不需要，我挺直上半身就可以看见了。」 「所以那些到底是什么？」另外有人发问。 「我查到了，那应该是油桐花田没错，现在正值花期，我们好幸运！」 「像雪景，美极了。」周欣乔讚叹。 「没错，油桐花又号称『五月雪』，四、五月时全台湾都可以看见。」 周欣乔被那片油桐花田吸引住视线，不知道爬山上去会不会更壮观呢？ 「岳皓扬，我们明年约姚昶平、莫劭鑫和庄颖蓁他们一起去爬这座山吧！」她回头，硬生生撞进岳皓扬的深邃眼眸中，被吓了一跳。 「好啊！」岳皓扬微笑。 「喂，你干嘛这样盯着我看？」他的眼神提醒她方才的困窘，害她又陷入尷尬中。 「我是在看油桐花田，你别自作多情。」岳皓扬冷哼一声。 周欣乔一半信一半不信他，但为了摆脱尷尬，她只好当是自己的错觉。 其实她很羡慕岳皓扬口中被默默喜欢好久的女孩子，她觉得她好幸运！假如是自己的话，得知这份暗恋一定会非常感动，不管那个女孩是否也喜欢着男孩，这么久以来身边一直有护花使者保护自己，对女孩来说，都是值得被好好珍藏的缘份，而她希望男孩能成功抱得美人归。 在大家目不转睛的时候，周欣乔上网查询了关于「油桐花」的介绍。 「油桐花的花语是初恋、爱情的意思！」她朗声唸出来。 「想不到还有这一层浪漫的解释。」 「既然这么浪漫的话，是不是男孩子要有行动应景表达爱意呢？」不知道是谁出的主意，有那么一刻，岳皓扬以为那人是在说自己，他觉得自己的行动已经够明显了，整台车上就只有他不是校刊社社员。 只不过所有人针对的是社团里唯一的一对情侣，两人在校刊社里相识、相恋，校刊社对他们而言可是重要的定情之处。 「在社团出游的时候、在社员们都聚在一起的时候，身为媒人的校刊社，应该有权利看见你们爱的表现吧！」 「亲一个、亲一个……」大家鼓譟着。 「喂，你们适可而止喔！」男方当事人红着脸，视线不晓得该摆往哪里。 「你好意思让女生主动啊？」 「都牵着手一起上车了，为什么不在车上表现一下呢？」 「平时黏的紧紧的，现在反而害羞了？这样不行喔！」 情侣档觉得快被口水给淹没了。 见周欣乔跟着大家一起起鬨，岳皓扬也跟着半站起身看戏，坐在最后一排的一对男女就这么成为眾人的焦点。 「你们不是很喜欢唱歌吗？不然欣赏油桐花田也很好啊！干嘛一定要这样啦！」 「你们就大方一点嘛！只是亲一个而已。」周欣乔说。 岳皓扬隻手扶着椅背，他的上半身与周欣乔几乎快贴在一起了，两人都带着不怀好意的笑看着正身陷火海的情侣档。 周欣乔见大家手上都拿着手机在录影，她也想如法炮製，于是伸手摸向掛在前方座位背后的包包，孰料她一个转身，就这么意外撞进一个胸怀里。 岳皓扬闷哼一声。 周欣乔吃痛地摸头。 她的头被困在岳皓扬的胸膛与椅子之间，距离近到可以闻到岳皓扬衣服上的洗衣精香味，三秒鐘后，两人弹开。 周欣乔顺了顺自己刚才因摩擦衣物而產生静电的头发，皱眉道：「岳皓扬，你什么时候站在我后面也不通知一声，害我的头撞的好痛。」他到底有多壮？胸膛怎么可以这么硬！ 「我站起来好一阵子了，是你自己只顾着起鬨没发现，而且比痛，我比较痛吧？我撞到的是你的头耶！」岳皓扬揉了揉自己的胸膛。 两人互相怪罪对方，到最后无话可吵时，他们之间意外地只有曖昧…… 明明整台车上的人为了那对情侣档而鼓譟，吵闹的紧，可两人的眼里不约而同都只剩下对方，对方的眉、对方的眼、对方的鼻子与嘴…… 「亲一个、亲一个……」大家鼓譟着。 明明是对社团里的情侣档起鬨的语词，此刻却彷彿时空错置，岳皓扬吞了口口水，慢慢倾身低下头，离周欣乔越来越近……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情侣档身上，没人注意到他们，周欣乔放心地闭上眼睛。 驀地，一声「吱嘎」紧急煞车，驾驶大叔飆了句脏话，加上响亮的喇叭声，把大家的焦点都转移到前方的路况上。 游览车差一点就撞上前面的休旅车，好险驾驶大叔反应够快。 「没事吧？」有人询问。 「应该还好。」 岳皓扬与周欣乔乾咳两声，一起别开视线，这场急煞来的可真不是时候。 他们的游览车被困在车阵中，显然前方有意外，不久后警笛声与救护车声越来越近，在警察的指挥下好不容易才疏通车流。 当游览车经过意外现场时，一个蓝色帷幕罩在路中央，周欣乔看一眼就转开视线。 「好，现在没事了，刚刚大家进行到哪里啦？」不知是谁拍手呼喊。 「哎呀！差点就被他们躲过了。」 情侣档闻言，吓得坐挺了身子，两人都不敢互看彼此。 毕竟是定情之处，校刊社对他们而言的确重要，因此他们对于眾人针对这点的怂恿毫无招架之力。 「亲嘴不行的话，亲脸就好。」有人附和。 「不然额头也可以，两个地方选一个。」继续有人提议。 眾人纷纷投以期待的目光，在这样庞大的压力之下，女方只好乖乖闭上眼让男方在她额头留下轻轻一吻。 下一刻，全场欢声雷动，有的人大叫、有的人鼓掌、有的人吹口哨，简直要把整台游览车给翻过来。 「这样满意的话，拜託别再看了，留给我们一些隐私空间，行吗？」男方无奈苦笑，女方已经羞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大家也识趣，纷纷面向前方坐好。 周欣乔和岳皓扬也坐下，方才两人差点完成那个吻的回忆，此刻悉数回笼，若要比尷尬，情侣档是两人对眾人，他们是一对一，是不太一样的尷尬。 周欣乔突然想起跟岳皓扬借的行动电源还没还给他，赶紧拿出来，并且出声打破围绕在两人四周的奇妙氛围，「那个……我充好电了，谢谢你！」她有点不自在地递出。 岳皓扬明白周欣乔是为了转换气氛才硬是另外找话题，他也从善如流，假装什么都不曾发生过，收下那台行动电源。 后来，车上继续欢唱，蜿蜒弯曲的道路让岳皓扬有些晕车，他闭上眼睛休息。 Chapter07-把身影镀成金黄(4) 由于岳皓扬一直处于假寐状态，周欣乔没有聊天的对象，于是她只好无聊地一边听着车上参差不齐的歌声一边低头滑手机。 她看看时间，约莫再两个多小时就会抵达下一个目的地。 本想学岳皓扬小睡片刻，结果他突然睁开双眼，一脸不适地说：「周欣乔，你那边有没有空的塑胶袋？我……晕车想吐。」 周欣乔闻言，吓得赶紧从包包里翻出上次去饮料店加购的袋子，撑开以后放到岳皓扬的下巴处，才刚准备好，他就唏哩呼嚕吐了半袋。 眾人察觉动静，纷纷上前关心，岳皓扬比出一个ok的手势，接过周欣乔递来的卫生纸擦擦嘴，然后用开水漱口。 「你真的没问题？」座位只隔着走道的同一排社员二度关心问道。 「小事，只是晕车，吐过就好多了。」岳皓扬对他微笑。 「那就好，欣乔，你再多多注意他吧！」 周欣乔提着那袋装着秽物的塑胶袋，突然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 她迟疑开口：「呃……你如果还想再吐的话……这袋子拿去继续用吧！」 看着从自己嘴里吐出来的东西，岳皓扬自己也觉得噁心。 隔着一个走道的那名社员见状，再一次热心关切：「哪，我这里有绑早餐纸盒的橡皮筋，给你绑吧！」 「谢谢！」岳皓扬迅速把袋子口绑紧，秽物的味道才不至于瀰漫在整台车里。 中途，游览车停在一处宽广的停车场里，大家陆续下车前往厕所。 风光明媚，树叶被微风吹的沙沙作响，空气清新又凉爽，如厕完毕以后，周欣乔站在卖茶具的摊位旁仰望一望无际的天空，慵懒地伸着懒腰。 「看，有彩虹！」有人指着天空，兴奋大喊。 抬头，一道大大的彩虹横跨山的两端，周欣乔身后卖茶具的老闆笑着说：「你们很幸运，刚才下了一场大雨，雨停之后又有太阳露脸，这才让你们遇见彩虹。」 闻言，大家雀跃地纷纷拿出手机拍下这道风景。 游览车再次发动，周欣乔看着岳皓扬因晕车依旧不妙的脸色，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来。 「笑什么？」岳皓扬睨她一眼。 「岳皓扬，你这根本就是名符其实的『奥少年』啊！整台车就你一个晕的这么夸张，超逊的。」 「你才是良心被狗啃，居然这么嘲笑身体不舒服的同学。」他回嘴。 周欣乔拍拍他的头顶，突然心血来潮，揉乱了他的头发。 岳皓扬「嘖」了一声，挥开她不安分的手。 约莫一个小时后，他们抵达今晚要住的饭店，周欣乔嘲笑归嘲笑，还是帮岳皓扬从后方行李箱拖出他沉重的行李。 一群人站在大厅东张西望，时不时交头接耳说话。 「各位请跟我对錶，现在时间七点十分，八点半在这里准时集合，请携带随身包包，我们要去逛夜市唷！」 找到自己今晚要睡的房间，周欣乔进房里安顿好行李后，她拉开窗帘，意外发现有个小阳台，阳台上摆了张藤椅，坐在藤椅上，抬头可见夜空繁星点点，俯视可见万家灯火，彷彿约好要互相辉映似地。 她泡了一杯饭店提供的茶，捧着热饮坐在藤椅上，直到八点二十分才前往大厅。 有些人利用这段时间盥洗完毕，还有一些人睡过头被紧急call醒，总之，情况有些混乱，直到近九点他们才终于浩浩荡荡往夜市前进。 岳皓扬和周欣乔落在队伍最后面慢吞吞地散步。 周欣乔嘴里除了一隻烤玉米外，还有学校里发生的趣事。 「你知道当她差点跌下楼梯时，那个实习老师一把抓住她手的画面有多像在拍偶像剧吗？我笑了一整天，到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很好笑。」 「人家差点跌倒，结果你居然这么开心！」虽然岳皓扬脑海里浮现的画面也不禁让他觉得颇好笑。 「哈哈……我不是故意的……」周欣乔下一刻收拾起笑容，「欸，岳皓扬，你那个什么张副教授平时对你们有多机车？趁现在没有你们系上的同学，你可以偷偷跟我抱怨，我绝对保密！」 「也不能说机车啦！张副只是比较信赖我，才会把事情交代给我收尾。」岳皓扬耸耸肩，他看得很开。 「唉唷！你这傢伙，不错嘛！」周欣乔激赏地用肩膀撞他一下，咬了一口烤玉米。 夜市占地广大，但因为今天不是假日，游客不多，因此他们这群人的嬉闹声便显得格外有存在感。 周欣乔和岳皓扬始终落在队伍最后，随意地边逛边聊。 好不容易一行人逛完整个夜市回到了饭店，但当大家准备各自回房时，突然有人大声喊着：「各位请听我这里，十一点在交谊厅有扑克牌的局，欢迎前来一起交流感情，现场备有炸物拼盘，报告完毕！」那人说完，脱下帽子九十度鞠躬。 周欣乔左手捧着珍奶，右手提着臭豆腐，看着那名社员，问她身边的岳皓扬：「欸，你十一点会去吗？」 岳皓扬双手在后脑勺交握，一派轻松地回应：「待在房间也没事，来凑凑热闹打发时间有何不可？」 「那我也要去！你不能食言喔！」周欣乔用食指指着他的鼻尖，像隻跟屁虫似地。 岳皓扬微笑点头。 十一点，周欣乔准时抵达交谊厅，但她发现桌上除了原本说好的炸物拼盘外，还多了好多罐啤酒，盯着那些啤酒，她心里纳闷。 实在忍不住好奇，她高高举起手发问：「这些酒难道也是从夜市买来的吗？」 「那是我刚刚从饭店对面的超商买的，还是冰的。」 「你干嘛买酒？」 「当然是小酌啊！如果你不想喝也不会有人强迫你，哪，那边还有炸魷鱼，你可以吃那个。」那名社员用竹叉指指炸物拼盘，一副理所当然的姿态。 其实周欣乔担心的是，明天还有一整天的行程，万一宿醉可不得了，一定会影响大家的心情，这在他们买酒前难道没考虑过吗？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人潮渐渐聚集，大家围坐在桌前玩着各式的扑克牌游戏，周欣乔也参与了几场，岳皓扬则是坐在角落处看着大家玩，一面吃着炸物。 「岳皓扬，你真的不玩啊？」一场没有周欣乔的抓鬼牌游戏，她坐到他旁边。 「不玩。」岳皓扬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坐好。 「我其实还满讶异居然有人会想到要带扑克牌，像这样大家一起联络感情的感觉，真好。」 驀地，第三人的声音介入，周欣乔身边的沙发跟着沉下去，「像这种场合，我碰到的机会很多，所以知道出来玩应该要准备什么。」 「那酒呢？」她询问才刚坐到她旁边，带扑克牌来的第三人声。 「这就不在我的计画里了，」他眨眨眼，「只是平时看大家安安静静的，没想到其中居然暗藏几个酒鬼。」语毕，笑了两声。 三人就这样看着面前玩的欢快的人们，有些人喝醉了，红着脸越玩越激动。 几局过后，由于明天还有行程，大家分工收拾东西，十二点鐘便各自回房休息。 周欣乔换上轻便的睡衣，躺在床上滑手机，明明刚刚才道别过，岳皓扬还是传了一封晚安的讯息，看着躺在手机萤幕上的字，周欣乔的嘴角不禁上扬。 她设定好闹鐘，并且熄了灯，脑中想着岳皓扬传的关心讯息，心满意足地入睡。 月光洒入室内，在地上留下光影，周欣乔的心，也被岳皓扬点亮了。 Chapter07-把身影镀成金黄(5) 隔天早上所有人先集合完毕才前往餐厅，饭店提供的早餐应有尽有，无论中式、港式还是西式，琳瑯满目，可惜了有几人因为前一晚喝太多酒，出现了宿醉的症状，无法享用。 坐在一大片落地窗边，窗外的枝叶摇摆，在餐盘上留下点点光影。 后来大家一起上游览车，但那些宿醉的社员仍不平静，吐的乱七八糟，惹的某些人赏白眼。 阳光的亮度随着车子前进渐渐增强，最终，还是惹来了抱怨，「不会喝，硬要喝，耍帅有钱领吗？无言耶！」 「别在意他们了，假装不知道就好。」有人安抚道。 果然如周欣乔的料想，当中有人宿醉，一定会影响大家的心情，她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 「不要想了，想了气氛也不会变好。」岳皓扬像是有读心术，看穿周欣乔的心思。 周欣乔摇摇头，闭上眼睛，头往后一靠。 不久后游览车停在一处休息区，放大家下车採买伴手礼。 这时宿醉的社员们已恢復许多，整车人的心情也跟着轻松起来，终于可以笑着讨论买什么才好，就这样，整间店被校刊社的人塞满，老闆乐不可支，想着铁定能大赚一笔钱。 买好上车，周欣乔跟岳皓扬交换散装的伴手礼，眾人纷纷讨论彼此买的东西，场面热闹的紧。 骄阳似火，周欣乔只着一件薄背心，游览车尚未发动，车上没有冷气，加上投射进车里的阳光温度很高，她的脖子渗出些许汗珠。 「欸，岳皓扬，我们今天换位子，我也想坐窗边。」周欣乔对岳皓扬说。 岳皓扬很乾脆地马上答应。 看见两人起身交换座位，即便在场大家心照不宣，还是有顽皮的人明知故问：「岳皓扬，校刊社里明明你只认识周欣乔而已，怎么这么有兴致跟着一群陌生人出来玩？」 然而，有一个人仍在状况外。 「对啊！岳皓扬，你就真的这么喜欢花东啊？」周欣乔把伴手礼掛上前排椅子后的掛鉤，转头看着他。 闻言，眾人纷纷交换着「恨铁不成钢」的眼神。 「花东的秀丽风景，没人讨厌吧！而我也想多交些朋友啊！你也不是不知道平时我的功课繁重，一直没机会拓展人际圈，正好利用这次的小旅行走出学校，边交朋友边多认识台湾，说起来，我还得感谢你，周欣乔。」岳皓扬几句话就转移焦点，成功让周欣乔相信他会跟着一起出游的原因。 「唉唷！我没这么伟大啦！」周欣乔则是挥挥手，被这么一夸，有点不自在。 车上眾人看着他们，想着男追女已经隔座山了，女方的迟钝更加深了追求的难度。 但其实周欣乔并非完全无感，起初岳皓扬坚持要坐她旁边时，她就已经感到困惑了，当然如果要说在整个社团里岳皓扬只认识她也没错，不过总之，这一路上他就是一个「怪」字，形容不上来，她只能猜想，是自己暗恋岳皓扬导致出来的幻觉。 今天他们主要朝圣几个部落客介绍的景点，许多四面八方的游客也慕名而来，人潮络绎不绝，又刚好正值酷暑，大家都热出一身汗。 朝圣到尾声，全员都上车吹冷气，有人捎来好消息：「各位，下一个目的地我们将前往花莲糖厂，算是安抚大家被太阳荼毒的不适，那边的冰品琳瑯满目，请再忍耐一下下，马上就到囉！」 「这是今天最棒的行程了。」岳皓扬背靠向椅，呼出一口气。 兴许是期待吃冰的缘故，车上大家依旧有活力地吵吵闹闹，甚至延续昨晚未尽兴的扑克牌，玩起了心脏病。 岳皓扬仍是一派轻松地观战，渴了就喝一口饮料，意兴阑珊时遮也不遮地就打呵欠，但就是完全没有加入的想法。 而周欣乔昨晚就参与过了，所以不是她不合群，是靠窗的位置看见的景色比起娱乐游戏，更加吸引她。 「哪，你要不要吃口香糖？」岳皓扬打开方才排队买饮料时顺便一起买的薄荷沁凉口香糖，询问周欣乔。 周欣乔拿了一颗放进嘴里，跟他说谢谢。 一旁的社员们从心脏病玩到射龙门，再到捡红点，藉由游戏，大伙儿对于彼此的了解更深了，但周欣乔还是比较醉心于户外景色。 他们抵达糖厂时，停车场已经停了好几台游览车，想必也是团体一起出来游玩。 早在车上时，女孩们就提早擦好了防晒乳，可即便如此，下车以后还是或撑伞或戴上草帽，就怕被毒日晒黑、晒伤。 所有人先在展览厅参观当地的歷史人文，最后才是引颈期盼的自由买冰行。 捧着用纸碗盛装的冰淇淋，周欣乔坐在木椅上一勺勺挖着吃，意外发现一边的池子里有好几条鲤鱼，池边的大石上流水潺潺，为鲤鱼注入空气，此处自成一方园地。 「还真胖。」岳皓扬坐到周欣乔旁边的第一句话就让她皱起眉头。 「岳皓扬同学，你知不知道你这样说一个女生很没礼貌？」周欣乔瞪着他。 这下可冤枉了，「我不是说你啦！是池子里的鲤鱼！」他赶紧解释。 「是喔！」原来是自己误会了，周欣乔把目光转向那些鲤鱼，「的确，略胖了些。」 下一秒，岳皓扬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事似地，他把冰放在桌上，打开随身包包翻找着。 挖一勺冰入口，周欣乔没把心思放在他的动作上，顾着专心默数池子里鱼的数目。 「找到了！」只见岳皓扬从包包里拿出一块东西。 「那是什么？」周欣乔的注意力这才被吸引过去，她困惑地望着他。 晃晃手中的东西，岳皓扬瞇起双眼笑着，「这是麵包，可以用来餵鱼。」 闻言，周欣乔感到十分惊恐，「这麵包什么时候的啊？」不说都看不出来那被压缩成一块的东西是麵包。 「原本是昨天准备好要带在车上吃的，但我一时忘了。」岳皓扬不好意思地搔搔头。 「真噁心！」周欣乔一脸嫌恶。 「所以啊，用这块麵包餵那些鱼，就不会浪费食物了！」语毕，站起身，伸手进塑胶袋里剥了一小块丢入池子里，果不其然，所有的鲤鱼争先恐后抢食，激起不少水花。 周欣乔赶紧上前阻止他，小声警告：「你确定这里可以餵鱼吗？不怕被赶走啊？」边说边左右张望，还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这边。 「放心！」岳皓扬指了指旁边的饲料贩卖机，「这里的鱼可以被餵食。」 周欣乔循着他的手指看过去，这才松了口气。 下一刻，她被背光的岳皓扬吸引，阳光又把他整个人镀上一层金黄色，随后一隻紫色黑斑的蝴蝶飞来停在他的肩上，那薄薄的翅膀透着光芒，十分美丽。 周欣乔一时看傻了，不自觉脱口而出：「岳皓扬，你好耀眼。」她都被这光芒照的睁不开眼了。 那紫色蝴蝶在周欣乔说完这句话后飞走了，岳皓扬对痴痴盯着他看的周欣乔半开玩笑道：「周欣乔，你该不会是喜欢上如此耀眼的我了吧？」 闻言，周欣乔赶紧收回目光，心里觉得丢脸，表面上却若无其事地应道：「你这个人还真自恋！」 岳皓扬没再说话，只是微笑着继续剥麵包餵鱼。 「喂，你们两个还不赶快上车！不能耽误回学校的时间。」难得取下黑框眼镜的社长莫名帅气，他朝着他们俩大喊。 此趟社旅周欣乔玩的十分尽兴，相处了两天一夜也更加了解社员们和岳皓扬。 Chapter08-绝版的感动(1) 通识课，周欣乔发表完报告后，坐在位子上翻阅小说。 她最近迷上一位笔名叫「东燁」的作家，而她现在正是在看他的书。 只有当轮到岳皓扬上台时她才会放下小说仔细聆听他的报告，然后在他报告完毕下台后给他一个微笑，说：「岳皓扬，恭喜我们两个都成功捱过这次的压力，我下课后要去图书馆一趟，你要不要也一起来陶冶性情？我记得你曾说过，文字有治癒你心灵的力量。」而她深有同感。 岳皓扬把纸本资料放到桌上，坐回座位，「可是上次校庆在你们系上买的书我到现在都还没看完，等我看完以后再说吧！」 「啊！看来你还没养成阅读习惯，不过或许等你看完那些书后，突然就对书有兴趣了也不一定！」虽然失落，但周欣乔很快就释怀。 岳皓扬不置可否，他也不晓得自己什么时候会培养出阅读习惯。 「你这週末会北上？」岳皓扬换了个话题问周欣乔。 「对啊！上次已经跟叶东皓讲好了，要回去陪陪家里两老。」 「几点的火车？」 「十点多，老实说我还真怕我会直接睡死错过。」周欣乔叹气，「你问这要干嘛？」 「随便乱问的，你别想入非非。」岳皓扬露出欠揍的表情，惹的周欣乔不悦。 「谁想入非非？你才想入非非，你全家都想入非非！」越说音量越不自主提高。 讲台上的老师眉头一皱，「同学，请尊重台上报告的人，不要私自聊天。」 周欣乔扮了个鬼脸，不再理会岳皓扬，继续低头看小说。 「所以说，酒量不好就别硬喝，把气氛搞坏了，划不来。」周欣乔背着一个粉色后背包，跟走在旁边的叶东皓聊起校刊社出游的情形。 「有的男生想让女孩子觉得自己很帅，就会硬着头皮做自己不擅长的事，我懂。」 闻言，周欣乔冷笑，「但我完全不懂，也不想懂。」 对于她的嗤之以鼻，叶东皓不置可否，话题再度绕回那两天一夜的出游，「你说有经过一片油桐花田，可以借我看一下吗？」 「当然可以，这么壮观的风景一定要拍下来的呀！」周欣乔从口袋里取出手机，找出照片秀给叶东皓看。 两人方抵达火车站，却有一个周欣乔想也想不到的人已经等候她多时了。 那人趁着叶东皓瀏览照片时，高声呼喊周欣乔的名字。 周欣乔左右张望着，当看见呼喊自己的那个人时，完全不敢置信，「你怎么会来？」她隻手摀着嘴，惊讶地张大双眼。 听见周欣乔的惊呼声，叶东皓的视线也从手机里抬起，一道頎长身影走近。 见到来者，叶东皓下意识绷紧神经，脸上笑意也悉数退去。 「我来等你的。」看着处于惊恐状态的周欣乔，岳皓扬不禁失笑。 「等我？」周欣乔傻眼，脑袋一片空白。 他解释：「我今天跟朋友约好要去台北玩，晚上住在他家，」他顿了顿，悄悄瞄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叶东皓，「然后我想起你今天也要回去北部，就自己决定时间，买了两个相邻座位的车票。」他把一张车票塞进周欣乔手里，周欣乔低头看着上头印製的时间，就是有这么凑巧的事，她与叶东皓本来就预计要搭这班火车。 站在两个男生中间，不知道为什么，周欣乔很侷促。 她看看车票、看看岳皓扬再看看叶东皓，「那你没帮叶东皓买票，他要一个人吗？」 岳皓扬一脸抱歉，「不好意思，叶同学，我不确定你要不要跟我们坐在一起，就没有自作主张买你的位子了。」 叶东皓扯了扯嘴角，好一个反客为主，这程咬金居然阻挡他和周欣乔独处的时间。 岳皓扬眨眨眼，他就是不想让他们独处，那怕是一秒鐘也嫌多。 「没关係，我可以询问站务人员，周欣乔，你的车票借我一下。」叶东皓伸手。 周欣乔乖乖交出车票，结果叶东皓居然真的买到了与他们隔着走道但同一排的空位。 火车即将进站，三人排队剪票进月台，岳皓扬时不时就回头关心落在中间的周欣乔，见到她揹着一个沉甸甸的粉色后背包，关心询问：「周欣乔，你这包包里装什么啊？感觉很重耶！」他放慢脚步，渐渐与周欣乔肩并肩行走。 叶东皓瞪着岳皓扬，对方就这样把自己隔绝在他们后头，可他也不是省油的灯，方向一转，走到周欣乔的另外一侧。 周欣乔笑道：「是有多了两本书，不过还好啦！不重！」 「哪，给我吧！」岳皓扬伸出右手，掌心向上。 「给你什么？」周欣乔一头雾水。 「包包啊！我帮你揹，你已经够矮了，不能再恶化下去。」好意归好意，岳皓扬嘴上仍不饶人。 周欣乔翻了个无语的白眼，明白他的体贴，「真的不重，我自己揹就行。」 「我说给我就是给我，不得有异议！」 不知情的人见到这幕还以为她欠钱不还，于是在岳皓扬强硬的态度下，周欣乔顺着他的意把包包交给他。 火车进站颳起一阵风，吹乱了头发，周欣乔本想让岳皓扬先上车坐在靠窗的位置，这样她跟叶东皓说话比较方便，可岳皓扬又有意见了，「周欣乔，你不是很爱看风景？窗边的位置给你坐。」 什么时候，岳皓扬变成了一个霸道的人了呢？ 为了避开岳皓扬在大庭广眾下大声喝斥的可能性，于是周欣乔摸摸鼻子，乖顺听话。 上车后，岳皓扬把所有行李都放到头上的置物架，然后取出笔电，开始忙课业，而周欣乔诚如岳皓扬所言，一路上都在欣赏火车外的风景。 隔着一个走道的叶东皓，整条路上都扳着一张老大不高兴的脸，直到他发现自己的手錶可以反射阳光，这使他生出了个坏点子。 专心查找资料的岳皓扬察觉到了叶东皓的小动作，他把手錶上反射的光影投射到岳皓扬的眼睛，影响他做事，但岳皓扬什么也没说，兀自取出随身携带的太阳眼镜，戴上后依旧可以继续操作电脑。 倒是周欣乔发现他奇怪的动作，好奇问道：「岳皓扬，你在车上戴什么墨镜？灯光又不强！」 岳皓扬深呼吸一口气，从电脑里抬起头说道：「这你得问问叶东皓了，问他干嘛把太阳反射的光芒投射到我眼睛上。」语毕，还「好心」地把背部整个靠在椅背，腾出前方空间让两人说话。 「喂，叶东皓，你干嘛这样捉弄岳皓扬？他哪里惹到你了？」周欣乔头疼问道。 「因为我心里非常不是滋味啊！」叶东皓心里如此想着，却不能如此表示，只能随便掰个藉口：「我就无聊嘛！想说试看看光影对人体是不是真的有刺激性，欸，搞不好这就成了我下一个作品的灵感了啊！」说完以后，又扳起面孔。 脸色变化之快，让周欣乔懵了，「但……但你也不能因为这样就打扰人家做事啊！你这个人很自私耶！」 始终不发一语看着面前上演的戏码的岳皓扬，顿悟了何谓「惦惦吃三碗公」的道理。 「没关係，我只要戴墨镜就可以了。」他无辜地眨眨眼，直视周欣乔。 被这么近距离一看，反而让周欣桥的脸孔「唰」地一下红了。 「好嘛！反正太阳也快下山了，我总不能反射月光吧！」叶东皓的不开心全部写在脸上，然而周欣乔不懂，做错事的人明明是他，怎么反倒是他在生气？ 还有，她希望岳皓扬没发现她脸红，否则自己真的很糗！ Chapter08-绝版的感动(2) 三人鱼贯下火车，由于岳皓扬难得上北部，交通网络对他而言过于复杂，于是周欣乔发挥地主精神带他去转公车，并提醒他经过哪一站时就可以按下车铃在下一站下车。 一整路叶东皓始终跟着他们，但还是扳着一张脸。 「到了以后传平安讯息给我喔！」与岳皓扬挥手道别，周欣乔跟叶东皓搭捷运回家。 察觉叶东皓的不开心，一坐上捷运周欣乔看也没看他就说：「心情不好要说出来！别憋在心里。」 「我哪有心情不好？可以回家耍废很开心呀！」他扯扯嘴角，却无法真正开心的笑。 「最好是啦！明明一张臭脸从头臭到尾。」周欣乔睨他一眼，此时他们正刷卡出站。 深呼吸一口气，叶东皓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跟岳皓扬有关的事情上，「先不说这个了，明天来我家一起拼拼图吧！我有一幅世界名画热腾腾刚收到！」 「你真的怎么拼都拼不腻啊！」周欣乔非常佩服他的毅力，「那我明早十点去你家按门铃，别睡太晚囉！」 「那你顺便帮我带早餐吧！我要吃黑胡椒麵加蛋，指定路口那间早餐店。」叶东皓不仅厚脸皮，还得寸进尺。 周欣乔无奈，谁叫从她家到他家的路上一定会经过那间早餐店！ 「好啦！荷包蛋上还要洒胡椒粉对不对？你这个大吃货！」周欣乔对他扮个鬼脸。 洗过澡后，周欣乔看见了躺在手机里岳皓扬传来的平安讯息，终于可以放心了，她真心希望岳皓扬此次旅途可以玩得愉快。 吹乾了头发，晚间一家人坐在客厅看电视新闻，选举将至，周父与周母讨论着政治话题，情绪十分激动，周欣乔只是在旁边默默听着，不方便加入，因为她支持的政党与父母不同。 隔天早上，她准时到叶家报到，坐在客厅跟叶东皓一起拼拼图，这次要拼的是有1008片的梵谷作品《星夜》，也是周欣乔首次挑战又多又杂的一次，挑战性十足。 「这不容易耶！叶东皓你胃口越养越大了喔！是有强迫症吗？」周欣乔重重拍了一下自己盘起的腿，坐在地板上弯了半天的腰，她感觉脊椎都快断了。 「呸呸呸！什么强迫症？我这叫精益求精！」叶东皓义正词严地纠正。 「随便你怎么说，反正我现在要去沙发上坐着休息，你还有力气拼的话请随意。」语毕，周欣乔扶着地板站起，因为脚麻，微微踉蹌了一下才稳住身子。 「拼拼图是一件快乐的事，你怎么好像把它当成是惩罚一样？」叶东皓的视线随着周欣乔的动作往上移，对他而言，拼拼图是件神圣不容人说它不是的任务。 周欣乔不想在这件事上跟叶东皓讨论出一个结论，只不发一语地坐在沙发上滑手机。当她滑脸书滑到兴头上时，通讯软体的来电响起，她被吓一跳，手机差点掉到地上，仔细一看，来电者显示了「岳皓扬」三个字。 岳皓扬在电话中邀请周欣乔一起吃午餐，且已经订好餐厅，就等她来。 「什么啊！有人约吃饭这么临时的吗？」周欣乔乍舌，瞪着聊天室里的地址资讯，瘫在沙发上的身子也坐挺了。 「你干嘛啊？」叶东皓察觉她的动作，疑惑地从拼图堆里抬起头。 「叶东皓，剩下来的拼图晚点我再陪你继续完成，现在我临时有事要先走了！」 「你临时有什么事？」她才来一个小时而已，不能这么快放她走，怕这一放她走，她就再也不会转头看他。不知道为什么，这是叶东皓脑中兴起的第一个念头。 「去跟岳皓扬吃饭。」周欣乔老实说，同时揹起了随身包包。 听见这个人名，叶东皓知道，这是敌人出招了。 「周欣乔，你先答应我要一起完成拼图的耶！」他抗议。 这点周欣乔当然知道，她也很为难，但总不能放岳皓扬一个人坐在餐厅面对空无一人的位子用餐吧！那画面光想像就很可怜，但她没空跟叶东皓解释，匆匆赶往餐厅。 叶东皓看着那扇被关上的大门，久久移不开视线。 那幅未完成的《星夜》拼图，在周欣乔风尘僕僕上了捷运时仍旧停留在她离开时的进度。 照着岳皓扬发的地址导航到一间装潢简约的义大利餐厅，周欣乔一推开大门就看见岳皓扬独自坐在靠边的位子。 「你来啦！」岳皓扬对她微笑。 周欣乔一脸受不了他地入座，「我能不来吗？」 侍者观察到他们这桌已经到齐了，上前为两人点餐。 半天滴水未进的周欣乔点完餐后将桌上的水一饮而尽，然后又斟满了一整杯，这才能缓口气，询问岳皓扬：「你朋友呢？怎么没跟你一起？」 岳皓扬耸耸肩膀，「他女朋友突然说想去西门町，非得要他陪她一起，甚至不惜以分手恐吓，只好放我一个人，自己跑去找女朋友了。」 这年头，爱情至上啊。 「什么嘛！他女朋友这样算情绪勒索了吧！而且他既然已经把你约出来了，没道理放你自己一个人，人生地不熟的。」周欣乔对岳皓扬朋友的行为非常不苟同，耍人很好玩吗？ 「我都没生气了，你倒是比我还激动。」岳皓扬失笑道。 「因为你，我也丢下我朋友，怎么可能不激动？」 「所以你今天一直跟叶东皓待在一起？」 察觉到他话里的调查，周欣乔为了惩罚他的临时，故意卖关子：「不然你希望我跟谁待在一起？」 「当然是我！」岳皓扬豁出去了，暗恋太辛苦，他不想再继续。 「我们俩待在一起的时间够多了，你看不腻吗？」 岳皓扬的脑袋像摇铃鼓般摇着，「一辈子都不嫌腻。」 周欣乔这下终于意会过来，「哼」了一声，说：「满嘴胡说八道。」 「好啦！别生气了，网路上对这间餐厅的评价很高，等会儿可以验收。」 「居然连餐厅评价都查好了，怎么，北部不好玩，只有好吃的食物而已吗？」周欣乔轻笑，方才的窘困早已消失无踪。 闻言，岳皓扬双眼发光，「不，北部比我想像中的还新鲜有趣，我下次还要再来！」 「怎么说？」才待了不到一天，岳皓扬就喜欢上北部了？对此，周欣乔十分感兴趣。 「昨晚和我朋友会合后，他带我去基隆，基隆河沿岸的灯光在夜里真迷人啊！配上旁边的台北盆地风景更是壮观，我朋友说有许多夜景爱好者都会来这里一边悠间散步一边欣赏夜景，真的很愜意！」口气彷彿是上一秒鐘才发生的事而已。 「基隆河畔赏夜景吗？这我倒是还没做过。」周欣乔捲了捲义大利麵，「所以就因为这样，让你对北部留下好印象？」 「当然不只如此。」 听见这句话，周欣乔从麵里抬起头，用眼神问着：「怎么说？」 「我终于去了传说中的基隆庙口夜市，我朋友介绍的鼎边銼还真特别，进食了一大堆食物，也体会到真正的人挤人夜市长怎样，算开了眼界。」 「听起来，我不得不质疑你昨晚的睡眠品质喔！」周欣乔如此以为着。 「我们在夜市吃饱后才去基隆河散步消化，是晚了一点就寝没错，但我睡得很好。」 「那就好，不过你今天不该挑义大利餐厅的，既然人都来北部了，就应该吃点当地人的食物，虽然你朋友有事，但你还有我呀！我可以帮你介绍！」 「下次吧！下次还有机会，让我期待一下！」 Chapter08-绝版的感动(3) 两人在餐厅待了一个小时，席间，岳皓扬分享自己来到北部的点点滴滴，虽然还不满一天，但对他来说，就好像「刘姥姥进大观园」般处处是惊奇。 时序来到夏末，外头已不復酷夏时分的热气蒸腾，在即将转往秋季的此时，这样的温度最是宜人。 周欣乔站在餐厅门口，舒服的伸了个懒腰，闭上眼，任风拂过吹扬了一头长发。 岳皓扬见状，也学她闭上双眼感受着这样的愜意。 「去附近走走？」周欣乔提议。 「好。」 阳光正暖，白云丝丝像棉花糖在空中缓慢飘动，两人并肩走在人行道上，偶尔有自行车迎面而来，岳皓扬就改走到周欣乔前面，待自行车离去后，再退回周欣乔的身边。 他们所在的马路另一边是铁路，火车经过发出的「轰隆隆」声影响当地居民，引起不小的抗议声浪，事情闹上新闻，连周欣乔都曾见过。 驀地，岳皓扬在一间花店前停下脚步，他对周欣乔说：「先在这边等一下，我马上就出来。」 周欣乔带着满腹疑惑乖乖站在原地，看着岳皓扬消失在花店门帘后的背影，心想来到这里除了买花以外，没有其他可能了。 所以，岳皓扬为什么要买花？ 不到十分鐘，岳皓扬手里拿着一枝用透明袋子包装、蓝色缎带绑成蝴蝶结样式的红色玫瑰花走出来，他把花放到周欣乔面前，说：「哪，送给你。」 饱满丰腴的红色花瓣彷彿会凝出水般，鲜嫩欲滴。周欣乔看着那枝玫瑰，迟迟没有收下。 她在想，没人会无缘无故送花，而且还是送玫瑰，这意思很明显了，她盯着面前那枝玫瑰花，心里已经有底，却不禁看的恍神。 岳皓扬伸出手在她面前挥舞唤回她的神智，「你不愿意收下吗？」他小心翼翼地。 周欣乔看看花，再看看眼前这个人，缓缓举起手，接过那枝玫瑰。 岳皓扬如释重负，天晓得方才他有多紧张，「周欣乔，只是一朵玫瑰而已，我希望你不要有负担。」 闻言，周欣乔很想送他一根中指，这种事不是先打预防针就能没有负担的，这傢伙，应该知道成人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吧！ 「我偏要有负担，偏不放过你，看你还能怎样？」于是她高高昂起下巴，抬头挺胸。 下一秒，周欣乔摔进一个怀抱，她伏在岳皓扬的胸口处，听见他激烈跳动的心跳声。 「我能这样搂着你，直到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她觉得呼吸好困难。 「答应我，给我时间做准备，也给你时间做准备。」 两人就这样红着脸拥抱彼此，交换着彼此身上的气息，久久才依依不捨地分开。 周欣乔直到目送岳皓扬搭上回朋友家的公车，还是不敢相信他们居然拥抱了。 前往搭捷运的路上，她回忆着与岳皓扬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这么多年过去，很多事都在改变，包含她身边的人，唯有岳皓扬一直都在。 无论是姚昶平、莫劭鑫或是庄颖蓁，他们都有各自的事要忙，然而岳皓扬给周欣乔的感觉是，他需要忙的事情就是周欣乔这个人。 而且也因为这个拥抱，周欣乔才知道自己其实并非单恋，原来岳皓扬的心思和她是一样的，想到这点，她害羞地把自己的脸埋进枕头里，裹着棉被，蒙头大叫。 她把那枝玫瑰花放进花瓶里，摆放在书桌上，请周母在她回学校后帮她定时为花朵换水，而她强调了好几次一定要换水的举动，引起了周母的好奇。 「这玫瑰花是你自己买的？还是人家送的？」周母脱下围裙，走到周欣乔房里看了一眼那枝玫瑰，「欣乔，谈恋爱要让爸妈知道喔！」 周欣乔赶紧解释：「这花虽然是别人送的，但我没有谈恋爱啦！如果有，我保证一定会告诉你们。」 周母笑着点点头，「很好！」 晚间，周欣乔再度来到叶家，叶母腾出客厅的空间让两人拼拼图，周欣乔觉得很不好意思，觉得自己打扰了人家，「阿姨，这么晚了才来是我不应该，我还是明早再来好了！」 「没事，我原本也是要去缝补破掉的衣服，不会待在客厅，你来只是让我提早完成而已，何况明天下午就要回学校了，东皓这拼图也不晓得能不能赶在这之前完成。」 「怎么可能！现在连三分之一都还不到。」叶东皓坐在地板上，姿态显得意兴阑珊。 「那就拼多少算多少吧！欣乔，阿姨先去忙了，你随意啊！」语毕，叶母走开了。 周欣乔看着叶东皓，后者耸耸肩。 于是她放下包包，坐到叶东皓对面，延续早上的进度。 周欣乔全心全意在观察原图与拼图的对应处，没发现叶东皓盯着自己的视线，直到她终于察觉叶东皓没一起动手时，才发现这傢伙看着她没说话，她困惑地皱眉，「你干嘛这样看我啊？拼拼图呀！」 「周欣乔，中午你匆匆离开去找岳皓扬，发生了什么事吗？」 闻言，周欣乔眉头皱得更深了，「我说过要跟他一起吃饭呀！怎么了吗？」 「我想知道你们吃饭的时候有没有怎么样？」 闻言，周欣乔偏头思索，「是有一件好笑的事啦，就是他居然把排餐附的蒜片误以为是起司……」说完一边大笑。 「可能他的生活圈很少接触这些事吧！毕竟是乡下小孩出生。」 笑归笑，可周欣乔却不认同这番话，「谁说乡下出生的小孩什么都不懂？叶东皓，别忘了我曾在南部待过一年，我可不支持你对乡下有这样的偏见！」 「但把蒜片误认成起司，这不是偏见。」 不想在这点上继续跟他争论，周欣乔又低下头继续未完成的拼图。 但叶东皓却没有打算这样就了事，「你们还发生什么事，跟我说说。」 周欣乔只好再度停下手上的动作，抬头看他，「发生很多事，你想知道多少？」 「好笑的、好玩的、有趣的。」 「这样啊……我想想喔……」只见周欣乔两颗眼珠子古灵精怪地转了转，细细回忆着今天跟岳皓扬之间一起经歷的事，自动跳过拥抱，只笑着说些无伤大雅的内容。 周欣乔完全没有意识到，当她提及岳皓扬这个人时，口气是多么地充沛有活力、肢体动作是多么地丰富，彷彿世界皆因她笑而精彩着。 儘管当年周家上一代受到叶家许多关照，叶家不仅提供工作给周家双亲，还帮周家找到暂时栖身的小公寓，可这并不能代表下一代就得延续上一代的人情，叶东皓也从不曾想过要用人情压力强迫周欣乔该如何对待他，周欣乔有她的人生，叶东皓当然也有自己的，只是两人在彼此的人生当中并不规划进情人那一类罢了。 所以，叶东皓下了一个决定。 爱一个人，就该一併以尊重、谦和的心态爱着她的自由。 时间来到该就寝的时候，拼图的进度刚好停在一半，周欣乔与叶东皓及叶母告别，回家洗漱完毕，躺在床上靠着床头，看着桌上那一支玫瑰花，看的出神。 在她过去说短不短的人生中，从不曾体会过「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子的感觉，直到岳皓扬出现，让她动了想拯救高中学坏当流氓的他的念头，也许在旁人看来是她多管间事，但周欣乔捫心自问，如果这样不叫喜欢，那么什么才叫喜欢呢？ 所以，她对叶东皓是有歉疚的，不管他们小时候的感情曾经多好，但她总是无法跨越朋友的门槛与他更进一步，毕竟，爱情是强求不来的。 思绪纷乱，她闭上眼，逼自己不再想下去，否则失眠可就得不偿失了。 Chapter08-绝版的感动(4) 秋风起，落在土壤上的落叶像唇印，亲吻着大地，也让世间多了股萧瑟的美。 周欣乔升上大学三年级已过了一个月馀。 当操场蒙上薄雾的午间时分，阳光穿透云层，丝丝光芒连尘埃在空气中都显而易见。 周欣乔与庄颖蓁结束了半天的课程一起走出教室，就庄颖蓁所言，她现在和莫劭鑫的关係已经比恋人还要再更进步一些，相处起来像老夫老妻般自在，黏在一起的必要性更是少了许多。 「所以，我就是你们这段感情里的备胎，当你不需要他时才会想起我！」近几个月看下来，再加上庄颖蓁所描述，周欣乔很难不这么联想。 「欣乔，不要把话说的这么难听嘛！前阵子忽略你是我不对，但你绝对不是备胎！如果你跟他一起跌入河中，我会第一个先救你！」 周欣乔不置可否地睨了她一眼，「谢谢你喔！但我会游泳。」紧接着「噗哧」笑了出来，「还有你这什么老掉牙的保证，有够没创意的。」 「总之，欣乔你和莫劭鑫不能相提并论，你们都是我很重要的人！」庄颖蓁怕周欣乔继续误会，迫切想与她沟通。 周欣乔坦然一笑道：「好啦，我知道友情和爱情的区隔，我不会跟那傢伙吃醋的。」 庄颖蓁闻言，这才终于可以安心。 「那你晚点有空吗？」她接着问。 周欣乔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转头看她，「我晚点没事啊！怎么了？」 「我们两个已经好久没有一起逛超市了，想问你生活上有没有什么东西需要添购，有的话，我们一起去买。」 由于才刚开学不久，周欣乔准备的日常用品并不虞匱乏，但还是决定陪庄颖蓁一起去超市採买用品。 连锁超市内。 庄颖蓁推着推车在冰柜前踌躇着。 「怎么了吗？」走在前面的周欣乔发现她没跟上来，回过头询问。 「欣乔，週末来我租屋处一起吃火锅吧！天气已经有些冷意，你还可以找岳皓扬一起来。」 于是周欣乔明瞭了庄颖蓁的踌躇，「好啊！我再找机会约他，火锅料就先买了吧！你租屋处的小冰箱放不下的话可以分一些冰在我这里。」 敲定了这个约，她们挑了多种食材，又到其他区域买了好多东西，全是庄颖蓁需要的生活日用品。 离开超市时，周欣乔心想晚点马上通知岳皓扬这个小聚会，但对方却率先传讯息，约她一起去夜跑，这下子她更应该从善如流地答应了！ 调好闹鐘，周欣乔准备小睡一个鐘头，起床刚好可以赴岳皓扬的约。 然而赖床的坏习惯却让周欣乔整整迟到半小时，当她抵达操场时，岳皓扬已经跑了好几圈，但岳皓扬一看见周欣乔，既没有责备也没有抱怨，反而是他自己略显不自在。 不清楚他古怪的神情所谓何来，周欣乔只是连声道歉。 「不然你陪我去看场电影，这件事就这样算了。」 周欣乔注视着岳皓扬，不解，「为什么是陪你看电影？」 「不仅仅只是看电影，而且还要挑惊悚恐怖片。」岳皓扬不回应她的疑问，自顾自地说着。 「岳皓扬，你今天很奇怪，有什么话就直说。」 此刻，空旷的操场上颳起阵阵强风，零零落落的树木枝叶窸窣作响，地板上的枯叶也被捲进小小的回圈里转呀转地，发出清脆声音。 「坐吧！有话跟你说。」岳皓扬越过她走到操场边的石子椅坐下，拍拍身边的空位。 周欣乔虽然疑惑，却依言照着他的话做，心想不晓得他在卖什么关子？ 「说吧。」她坐下以后双腿併拢，正襟危坐。 岳皓扬则是深呼吸好几次才敢鼓起勇气告白：「周欣乔，我喜欢你，从高中开始就喜欢你了，虽然我曾让你失望过，也曾让你为我伤心过，但我们一起创造的点滴回忆却不假。我知道叶东皓对你也有一样的喜欢，不过我看的出来你对他并没有男女之爱，所以我决定要在今天跟你确认心意，」岳皓扬又做一次深呼吸，「你愿意让我照顾你吗？」 周欣乔深深望着岳皓扬的眼眸，他眼中的坚定与决心坚韧无比，在月光的照射下，他目光荡漾，周欣乔的心湖因这道目光引起阵阵波澜，差点捲入其中不可自拔。 然后她轻轻笑了起来，「你今天跟我说这些话，不怕以后见面尷尬？」 「会不会尷尬，决定权握在你手上。」岳皓扬也凝视她，心中忐忑。 周欣乔将目光移向空中那道散发清澈温柔光芒的月亮，眨了眨眼，「好吧，那我就给你一个机会，但是先说好，你以后如果欺负我，我们就分手，我说到做到喔！」她伸出左手食指指着他的脸。 「保护都来不及了，怎么忍心欺负？」岳皓扬握着周欣乔指着自己的手指，将之放到唇边轻吻，然后再也没放开。 「甜言蜜语倒是说的很溜呀！」 两人在夜色下手牵手，良久，岳皓扬像是想起了什么事似地，起身走到操场边的枫树下，弯身捡拾掉落土壤上的枫叶。 周欣乔看着他一连串的动作，不明所以。 岳皓扬回头将落叶递到她面前，「这一枚乾燥的枫叶就当是我们之间的定情物吧！」 伸手接过叶子，虽然廉价，但周欣乔知道这有着他满满的情意，「好呀！我回去一定会好好珍藏的。」她说。 或许是受到温柔月色照耀的缘故，又或者是两人互望着彼此的目光有着满满的爱恋的关係，在这个秋日的夜晚，两人情不自禁地亲吻彼此，这份绝版的感动，日后绝对找不到。 当周欣乔与岳皓扬手牵手站在庄颖蓁面前时，她被他们吓了好大一跳，但随即理解地笑了，「说好今天是来吃火锅的，想不到你们还带伴手礼呀？」 「总不能带两串香蕉来白吃白喝吧！」想不到岳皓扬竟厚脸皮地如此说道。 「呿，还真的咧！」语毕，庄颖蓁转身进屋，周欣乔最后一个脱好鞋子带上门。 电磁炉上的铁锅冒着热气，她们买的汤头包味道闻起来很不错。 「我刚丢了蔬菜和红萝卜进去增加味道层次，要好一会儿才能放食物，这段期间，欣乔，你陪我去清洗食材吧！」庄颖蓁捧着两天前在超市买的食物，示意周欣乔跟她出去一下。 周欣乔怎么会不知道「醉翁之意不在酒」？庄颖蓁现在一定有满肚子的问题迫不及待要盘问她了。 水槽边，庄颖蓁问一句、周欣乔应一句，对这个朋友，周欣乔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欣乔，可是你应该知道，我们再一年多就要毕业了，在这敏感的时间点陷入热恋或许并不恰当，岳皓扬自己医学系念七年，也不考虑清楚就跟你告白，你也不应该跟他一样没想清楚就马上投入一段感情啊！等我们都确定可以毕业以后再在一起难道不行吗？」 庄颖蓁考虑的的确周到，周欣乔一边清洗虾子一边想着以后该怎么做。 「我是觉得，你们先维持好朋友的关係，等你毕业后再交往也可以呀！不然如果……」庄颖蓁紧张地怕周欣乔万一毕不了业怎么办？ 「颖蓁，」周欣乔打断她，「我会掌握好分寸，就像你说的，他自己系上也很忙，跟他好好说，相信他一定会理解。」 「那可不一定，男生都是精虫衝脑，用下半身在思考，你真的有把握能课业爱情两者兼顾吗？」 「颖蓁，我真的想清楚了，谢谢你总是为我着想。」周欣乔真挚说道。 「好吧！这是你自己的决定，我也不能再多说什么了。」 两个女孩提着食物走回屋里，笑语声此起彼落，度过了很满足的一个週末。 Chapter08-绝版的感动(5) 期中考结束，周欣乔终于得空回家陪父母。 岳皓扬送她来到车站，帮她买好车票后，殷殷叮嚀着到家要传平安讯息给他。 「我不会把自己搞丢的，你回去路上骑车才要小心。」周欣乔拿着车票拍拍他的肩，目光不经意扫过车站里设置的超商，「我想先去买杯咖啡，你要一起吗？」 「要喝我再买。」岳皓扬微笑道。 「那你在这里帮我顾行李，我马上回来。」说完，周欣乔小跑步前往超商。 排队排了一会儿才轮到她。 「麻烦一杯大热拿。」她说。 「有会员吗？」 「有。」 「发票存进去？」 「对。」 平时在超商买东西会有的对话，周欣乔本以为一切如旧，但当她在掏钱的时候，店员说了句：「周小姐，你这期云端发票中奖了，要今天帮你印出来吗？」 闻言，周欣乔愣了愣，「中奖了？」 「是的。」店员口气略嫌不耐烦，「今天印出来还是改天印呢？」他重复一次问道。 「麻烦现在帮我印出来，谢谢。」 于是，周欣乔左手捧着咖啡，右手拿着中奖发票喜孜孜地朝岳皓扬走去，马上跟他分享这件幸运的事。 岳皓扬帮她上网查询中奖金额，这不查还好，一查出来简直惊为天人。 「中了两千元，蛮大的一个数字。」 周欣乔睁大眼睛，完全不敢置信，「这么好啊，那我得想想要怎么使用这笔钱了！」 「存起来？」岳皓扬提议。 「不，我要去买我最喜欢的作家——张爱玲女士的所有着作，毕业的专题研究就决定探讨她了！」周欣乔下定决心，浑身热血沸腾，她非常期待这个研究。 看着女朋友为了自己喜欢的事整个人散发光芒，岳皓扬也被感染了好心情。 「等你回学校，我们再一起去书局。」 「没问题！」周欣乔朝他绽放一抹灿笑，抬头看向墙上的时鐘，「我该走了，等我回来唷！」 两人互相亲吻彼此的脸颊告别，周欣乔剪票走进月台前还依依不捨地回头挥手。 上了火车才刚坐下，手机马上有新讯息跳出，本以为是岳皓扬的提醒，点开一看，竟是叶东皓的讯息，完全在她意料之外。 周欣乔看完一大串讯息后，轻轻叹口气，望向窗外不断掠过的风景，她何其有幸能得到这么多人的喜爱！她缓缓闭上眼睛，身子往椅背一靠，打算假寐片刻。 那则讯息这么写着：「欣乔，我从朋友那里得知，你跟岳皓扬在一起了，说我不难受是骗人的，我的条件不比他差，为什么你会选择他呢？记得高中那年第一次见到你，你乾乾净净地，笑容很温暖，让我印象深刻。我从不曾因为上一辈的关係而强迫过你任何事，我尊重你、理解你，而正是因为这份观察入微，那天，你一接到岳皓扬的电话就跑去找他，我看着你的背影离开的时候，心情很难过，而当你带着喜悦回来跟我分享与岳皓扬之间发生的事情，当时我就知道，我大概没希望了。这週末我之所以决定晚你一天回去北部，就是怕见到你我会哭出来，可是男儿有泪不轻弹，而我也不想在你心中留下一张哭得很丑的脸，欣乔，虽然不能跟你成为恋人，但你是我这辈子最重要的朋友，我衷心恭喜你找到幸福，请你和岳皓扬好好走到最后。」 火车一路往北，风景从农田渐渐变成高楼大厦，周欣乔隔壁座位的乘客也换了两个，当她步下火车时，冷颼颼的风直接灌进她的外套里，她缩了缩脖子。 一回到家，周母煮了一桌丰盛的菜餚，几乎都是周欣乔喜欢的菜。 「怎么没见到东皓？他没一起回来呀？」周母笑起来十分和蔼可亲。 「他明天才会回来，」周欣乔轻描淡写地带过，但她的头又开始痛了，「妈，我冲个澡再吃晚餐。」她直接走进房间。 周母与周父交换一个眼神，既然女儿没有多说什么，就表示她可以照顾好自己，身为父母的他们只能支持女儿。 越接近学期末，生活节奏越紧凑。光是为了拟出张爱玲的专题研究大纲，周欣乔就已经几乎把她的所有着作都背起来了，每天围绕着她的除了张爱玲，还是张爱玲。 噢，不对，差点忘了还有一个人。 「一隻蛤蟆一张嘴，两隻眼睛四条腿……看看我今天为你准备了什么消夜？鏘！鏘！就是青蛙下蛋！」这天晚上，岳皓扬提着一大杯饮料来按周欣乔租屋处的门铃。 「岳皓扬同学，你就不怕你女朋友身材发福吗？」周欣乔双手叉腰站在门口，看着不晓得在活泼什么的岳皓扬，冷声说道。 平时他偶尔有空会帮她带消夜，这已足够让一个女人担心自己的身材，今天看见这一大杯的青蛙下蛋，周欣乔差点晕过去。 「我这个人不注重外表，我喜欢的是你的灵魂，所以不怕！」他拍拍胸脯保证。 「说的跟真的一样！」周欣乔不信，但还是接过那杯饮料，「谢谢你特地跑这一趟，我觉得很温暖。」 「你今天又要熬夜到几点？需要我明天早上载你去学校吗？」 「我只睡黄金十一点到两点，如果你想来接我，我当然很高兴呀！早上十点的课。」这种时候男朋友就特别管用。 「加油！坚持下去！来，抱一个！」岳皓扬张开双手，周欣乔立刻投入他怀里，两人紧紧相拥，耳鬓廝磨。 待岳皓扬的机车驶离，周欣乔把饮料冰进冰箱里，刷完牙后准时十点半躺平。 她平时很少作梦，几乎都睡的很浅眠，可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她居然梦见过世两年的奶奶，奶奶还跟她说想喝麦香奶茶。 还没等到两点的闹鐘响，周欣乔就被这梦吓醒，她可以肯定自己最近完全没有想喝麦香系列的饮料，而梦中「麦香」两字却特别明显，如此可以确定，真是奶奶来託梦。 她用通讯软体留言给家人，通知他们这件事，然后翻身下床继续未完的专题。 早上九点四十分，岳皓扬与周欣乔在租屋处大门口会合，让岳皓扬帮自己戴上安全帽的空档，周欣乔把自己昨晚梦见奶奶的事告诉他。 听完以后，岳皓扬笑说：「我想祂除了想喝麦香奶茶，也是来帮孙女加油打气的。你曾经说过，奶奶生前与你很亲近，最近你压力这么大，或许奶奶到你的梦中晃一晃，以表示祂对你的关心也很有可能呀！」 驀地，周欣乔毫无预警大哭起来。 岳皓扬没碰过这种状况，不晓得该怎么办，只是慌张的手足无措。 「岳皓扬，我压力真的好大喔！我可以学习坚强，可是奶奶来找我、关心我，我又觉得好感动，怎么办，我哭的样子很丑吧！」周欣乔吸吸鼻子。 岳皓扬终于明白她突然大哭的原因，温柔地为她拭去脸上的泪水，「一点都不丑。」 后来，为了要帮助周欣乔释放压力，岳皓扬每天晚上都会打电话给她，哪怕只是十分鐘，都有他陪着她。 因为理解、体谅，两人交往至今从不曾约会过，生活的齿轮与他们交往前一个样子地运转，就读医学系的岳皓扬更是一如既往地忙碌，虽然如此，稳固这段感情的用心靠行动来表示，好比送消夜、接送上下课、讲电话，岳皓扬更是特别勤劳努力。 终于，熬到学期结束前一週，周欣乔总算把交给老师的专题雏形拟定完整，也顺利通过审核，大四还有场硬战要打，在这之前，她容许自己大肆放松。 Chapter09-下一秒鐘(1) 风和日丽的好天气，适合与朋友相聚，随意聊些不着边际的话语。 今天是寒假第一天，姚昶平家的早餐店里五个年轻人将两张桌子併成一桌围坐着，他们一边吃着早餐一边有说有笑，整间店都是五人充满活力的声音。 虽然姚昶平高中毕业后没有继续升学，但是当年高中的三人行一直都有保持联系，如今除了姚昶平，其他两人都各自有了伴，五个人聚在一起有很多话可以讲。 「我初次来到北部时，真的被物价给吓死，不知道在贵什么劲的。」不知道是因为上了大学还是受到庄颖蓁的影响，莫劭鑫话变多了。 「可是你也是因为在北部待了一阵子，学会怎么把妹，才能顺利追到我们颖蓁吧！」周欣乔亲暱地搂着庄颖蓁的肩膀，直言道。 在庄颖蓁的目光下，莫劭鑫耸耸肩没答话，因为直觉告诉他，不论说什么都不对。 「不提我们了，姚昶平，你到底什么时候要交女朋友？」庄颖蓁岔开话题。 「对呀！你赶紧也找个对象，这样以后出门就是偶数了。」岳皓扬点头同意。 「你们以为我不想吗？但是每天被绑在这间早餐店里，哪有时间谈恋爱？妹也不会自己倒贴上我这种人啊！要顏值没顏值、要成就没成就的。」语毕，深深叹了一口气，这一口气表达了他的无奈与身不由己。 「行，衝着你这句话，我免费帮你介绍女孩子。」庄颖蓁拍桌，豪气万千地相挺。 「你想怎么做？」 只见庄颖蓁朝姚昶平伸手，掌心向上，「洗个十张你的生活照给我，我就能帮你。」 「原来是相亲啊！」莫劭鑫说，这才恍然大悟。 可姚昶平却抓着椅子往后退好几步，「什么年代了，交女朋友还要相亲，我拒绝！」男人不值钱的面子使然，让姚昶平连连摇头拒绝。 「那你打算要单身一辈子囉？」庄颖蓁恫吓他，有她这个免费的媒婆，这傢伙居然不懂把握，「先说，我身边的朋友都是正妹，不过看你的反应，我可以给你时间考虑，等你确定好再把照片给我也行。」 这下子换姚昶平动心了，「我怎么知道你口中的正妹和我想像中的一不一样？」 庄颖蓁故作犹豫地摩娑着下巴，片刻后才回话：「有的是走林依晨邻家女孩风的，也有的是走隋棠引领时尚风的，还有很多啦！她们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很多人追。」 听完这番话，姚昶平摆摆手，「既然这样，你就别白忙了！我这种条件不会被她们看上啦！」 「追女孩子哪有这么简单的？你就去试试看嘛！」莫劭鑫喝了一口奶茶，怂恿道。 见状，庄颖蓁把自身经验分享给姚昶平做参考，「莫劭鑫同学说的是，当初他在追我时可是天天南北奔波，送食物送礼物的，殷勤的紧。所以只要你够有诚意与毅力，对方被你给感动，在一起的机率就提高啦！」 这下子话题风向被带开，周欣乔兴奋地拉着庄颖蓁的手，「莫劭鑫为了追你还做了些什么？我超好奇，你赶快跟我们说！」 庄颖蓁嘿嘿一笑，「他曾经半夜十一点从北部坐火车到南部，就只是为了亲手把告白信交到我手上，也几乎每天晚上都要求和我视讯十分鐘才肯入睡，情人节也是送卡片送花的。」 见隐私被毫不客气地揭露，莫劭鑫赶紧摀住女朋友的嘴，「你不要把这种事跟大家说啦！这样我很没面子耶！」 「面子不值钱啦！大家开心比较重要。」姚昶平也是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除此之外，莫劭鑫为了追你还做了什么出乎大家意料之外的事？」 「他第一次约我出去就牵我的手了。」庄颖蓁说到这里连自己也害羞。 眾人一齐「哗」了好大一声，气氛鼓譟。 「莫劭鑫，原来你还有不为人知的这面啊！」姚昶平用手肘顶顶他，后者「嘖」了好大一声。 一旁的岳皓扬正自顾自把蛋饼里的培根挑到周欣乔的盘子里，没有参与话题的打算，「哪，你喜欢培根，我的份给你。」 周欣乔闻言，焦点这才转移到岳皓扬身上，「你餵我吃。」她张开嘴巴。 岳皓扬熟练地夹了一块培根送进她嘴里，彷彿这动作已经做过好几次似地。 「好吃！」周欣乔对他绽放出一抹灿烂无比的笑容，随后也夹起自己的萝卜糕，连着蛋一起凑向岳皓扬嘴边，说：「你也吃一口我的萝卜糕加蛋。」 岳皓扬幸福地笑了。 两人亲暱的举止逃不过同桌友人们的目光，庄颖蓁和莫劭鑫嚷嚷着需要一副墨镜，姚昶平则作势呕吐。 「你们两个都在一起几个月了，这种放闪的习惯怎么还改不掉啊？」姚昶平扶额。 「情侣之间的乐趣当然不能说改就改，更何况我也不想改。」岳皓扬倒是气定神间，丝毫不介意外界眼光。 「你们聊你们的，别管我们在干嘛。」周欣乔帮腔，虽然自己也有点害羞，但她现在只想好好跟岳皓扬一起享受情侣间的亲密。 庄颖蓁则跳出来劝道：「欣乔，现在看你们这样我很替你开心，可是以一个过来人的身分跟你说，初期的甜蜜时光真的要好好把握，再过几个月很多事就不同了。」 「怎么说？」姚昶平询问。 「因为越来越把对方当自己人相处以后，有时分寸拿捏不对就会吵架，也不像起初只想天天看着对方，甚至连出门都不会牵手。当然啦，前提是两人依然爱着彼此。」 莫劭鑫听完后点头如捣蒜，彷彿这一切都是庄颖蓁的问题似地，马上被庄颖蓁毫不客气地捏耳朵，「我就这么可怜，要承担这所有一切的责任吗？」 莫劭鑫揉揉自己被摧残的耳朵，说：「当然不是，这都得怪我，往后我们继续浪漫，来，张开口，我餵你。」他学岳皓扬把蛋饼夹到庄颖蓁嘴边。 庄颖蓁冷哼一声，「才不要接受你偷来的浪漫。」她别过头。 看着这一对活宝的互动，眾人大笑。 「对了，今年过年你们会在哪里过？我要跟家人出国玩。」姚昶平开啟新话题。 「我要回奶奶家跟表兄弟一起过。」莫劭鑫答道。 「我会回北部，四散的亲戚们会回来一起吃年夜饭。」庄颖蓁紧接着说。 「我应该也是回去北部，听我妈说今年要把家里彻底大扫除。」周欣乔也说话。 「真羡慕你们，家里只有我跟我妈一起过年。」岳皓扬最后一个回答，眼眸里有藏不住的失落。 看着岳皓扬的神情，周欣乔心里十分捨不得，她是知道他家里情形的，于是悄悄在心里决定，今年过年的每一天她都要跟他通电话。 莫劭鑫与姚昶平也交换一个眼神，前者马上说：「岳皓扬，如果你不介意我家乱，我可以介绍我那些表兄弟给你认识。」 姚昶平也接着说：「对啊！岳皓扬，我从国外回来会帮大家带礼物，到时跟今天一样五个人再聚在一起！」 眾人七嘴八舌想帮岳皓扬打起精神，岳皓扬感受到满满的温暖之馀，也婉拒了莫劭鑫的好意，他觉得过年就该跟家人一起过，他不可能放妈妈一个人独自吃年夜饭。 后来姚昶平被叫去帮忙，眾人等到他得空才五个人一起离开早餐店，站在早餐店外晒着冬天温暖的太阳，各自间聊着。 「走，我带你们去一个地方散步。」脱下围裙的姚昶平神秘一笑。 于是姚昶平走在前方带路，四人一边东张西望一边好奇他们将要前往的地方。 Chapter09-下一秒鐘(2) 姚昶平带着他们来到附近老街转角里的一个小巷子，短短几十公尺的矮房窄巷种满了花花草草。 女孩们看着这别有一方繽纷的小天地，兴奋的不得了。 周欣乔摆了几个姿势让庄颖蓁帮她拍照，然后两人再互换角色，改由周欣乔捕捉庄颖蓁的倩影，不变的是身后都是些花草藤枝以及古式建筑。 巷弄里的花朵种类丰富，有绣球花、兰花以及一些叫不出名的花种，周欣乔捧着手机拍下这些花朵，然后与庄颖蓁交头接耳地讨论，两个女孩穿梭在巷子里十分忙碌。 而三个男生落在后头，并排跟在女孩们的附近。 「我说，你们两位看着自己的另一半这么兴奋，不会嫌她们吵吗？」姚昶平听着周欣乔和庄颖蓁嘰嘰喳喳的一堆对话，苦笑问道。他本来只是因为这里比较有特色才会带他们来走走，尽地主之谊不让他们感到无聊而已，完全没料到两个女生会这么雀跃。 「等你交女朋友后就能体会到，看着她开心，自己就开心的心情。」莫劭鑫双手交叉在胸前，老神在在。 「而且你会觉得自己的女人是世间最美的，比任何花都美。」岳皓扬则是笑瞇了一双眼，目光离不开周欣乔。 「爱情果然使人盲目。」虽是自己细声呢喃，但姚昶平这话可没逃过另两人敏锐的耳朵。 「人生干嘛一定要活的太理智呢？依我看爱情的存在，就是要让人偶尔盲目地不顾一切往前衝，这样才有意思嘛！」莫劭鑫侃侃而谈。 「果然会读书就是不一样，莫劭鑫同学，你超有主见的耶！」而姚昶平崇拜着。 「岳皓扬，你怎么看？」莫劭鑫问。 既然被点名了，岳皓扬自然认真思索了一会儿，然后说：「偶尔被爱情冲昏头，乐在其中当作来场冒险，给生活增添味道也无妨呀！」 「完了，这下子我开始害怕谈恋爱了！」姚昶平扶额，这是他的真心话。 他害怕有天当自己也有对象时，届时会不会跟身边两位好友一样盲目？可是他又不像莫劭鑫看透人生，也不像岳皓扬勇于挑战人生，他只想平凡安稳地过人生。 姚昶平抬头看着天空，虽然现在正值寒冬，但南台湾只是稍有冷意，微微的阳光带来温度，总之，整体不至于冷的过份。 这时，一道引擎声由远驶近，不消几秒，那声音已近在咫尺，岳皓扬眼尖地马上发现前方的叉路衝出一台蓝色摩托车，但等到骑士发现两个女孩时已经来不及了，且两名专注在拍照的女孩们也丝毫未觉，倒是岳皓扬想也不想，一个箭步衝过去，迅速以肉身保护周欣乔，他与骑士双双跌倒在地，摩托车倒在旁边，轮子还在空转，两人身上都有许多处擦伤，岳皓扬的上衣甚至磨破一个洞。 当下，周欣乔觉得自己被一道力量狠狠推走，伴随着惊呼声，地上有盆花被她踢倒，土壤倾倒出来。 莫劭鑫与姚昶平见状，衝上前查看倒在地上的两人，他们的伤势不相上下。 周欣乔也赶紧蹲下仔细检查岳皓扬的状况，却不敢轻易移动他，深怕除了外表也伤到筋骨，乱动的话会更糟糕。 「岳皓扬你干嘛推开我啊！看到你受伤我也会害怕啊……」她哭了出来。 「别哭，我只是擦伤而已，没这么严重啦！」岳皓扬勉强笑着安慰她，声音却十分虚弱。 庄颖蓁蹲在周欣乔旁边，伸手拍拍周欣乔的肩膀安抚她的情绪，虽然她自己也受到不小的惊吓，却是第一个冷静下来的人，庄颖蓁对莫劭鑫说：「叫救护车吧！」 然而摩托车骑士却不同意，他扶着地板站起来，因伤势而狰狞着一张脸说：「抱歉，我可能无法跟你们一起去医院。」 周欣乔这才把焦点转移到骑士身上，朝着他大吼：「你骑车会不会看路啊？转角处的镜子很明显地反射到我和友人的身影，这时候就应该要减速了，天大地大的事有人命大吗？」 「真的十分抱歉！」骑士低下头。 「一句抱歉有用的话，我也会说啊！你倒是跟我交代清楚，骑这么快是为什么？赶着投胎？」吼到最后，周欣乔已经口不择言了。 「好啦！欣乔，消消气。」庄颖蓁继续拍抚她的背。 「我妻子即将临盆，为了赶在我女儿出生时陪在她身边，才会没注意到你们，真的万分抱歉！」想不到骑士竟也是为了一条人命而受伤，听完解释，反而是周欣乔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见她愣在原地，那名骑士迅速抄下自己的联系电话交给庄颖蓁，「我愿意负担这位同学的医疗费用，这是我的联络方式，抱歉，我真的得走了。」语毕，骑士扶起庆幸没有造成伤痕的摩托车，驶离了。 不到十分鐘，响着鸣笛声的救护车停在巷子口，医护人员推着担架把岳皓扬送上救护车，周欣乔跟着岳皓扬一起上车，姚昶平则坐上前座，三人被载往医院急诊。 姚昶平和周欣乔陪着躺在急诊室床上的岳皓扬等候推往照x光片，周欣乔看着他，内心非常煎熬，「希望你不会伤的太严重，祈祷老天保佑！」她双手合十。 「又不会死掉，你不用这么害怕啦！」明明该是被安慰的对象，结果竟然反过来是岳皓扬安慰她。 「呸！你才别乌鸦嘴，这里可是医院耶！」地下二楼是太平间，周欣乔有所顾忌。 旁边的姚昶平为了别让气氛太沉重，试着转移话题：「岳皓扬，既然来到了医院，倒是提醒我很久以前就想问你的问题——你医学系毕业后要做什么？」说着，翘起了二郎腿。 「精神科医师吧！我目前专攻的项目。」 「你要替那些脑袋有问题的人看病啊？」此话一出，惹的岳皓扬瞪视他。 岳皓扬说：「你别口无遮拦，没有人希望自己生这种病。」 「也是啦！不过看你还有力气捍卫别人的尊严，应该没有伤到脑袋，周欣乔你可以放心了。」语毕，姚昶平看了看墙上的电子灯红字，一时半刻还没轮到他们，「我去外面抽根菸，你们小俩口就好好独处吧！」他放下翘起的双脚，笑着离开了。 「我看刚才那名骑士也很无奈，他甚至得抱伤去陪老婆生孩子，比我还不幸。」岳皓扬继续安慰着仍旧担心他的女朋友。 急诊室的空调始终维持在23度，因此儘管满是病患与家属，也不至于滞闷难耐，可周欣乔却是冷汗涔涔。 「无论如何，这意外都是因他大意才会酿成，他当然得负全责，但我现在能体谅他的情形，没有刚才那么责怪了。」 「不知道他妻子是不是也在这间医院分娩，或许等他妻子生產完换他该去照x光。」岳皓扬轻笑，他还能担心别人，看来是真的无大碍。 这时，周欣乔放在包包里的手机响起通讯软体的铃声，翻出来一看，是莫劭鑫打来的视讯通话，想必是来关心岳皓扬的，她按下接听键。 由于还没轮到岳皓扬照x光，不知道情形究竟如何，他们只好约定结果出来要第一时间传进通讯软体的群组里跟大家报告状况。 所幸最后结果是骨头没伤到，急诊医师开了外伤的药膏给岳皓扬，三人搭乘医院外排班的计程车回岳皓扬的租屋处，群组里的大家也跟着松了口气。 虽然只是轻伤，但这段康復的路，周欣乔每天都煮鱸鱼汤给岳皓扬补充体力，也帮他换药，可谓是照顾的无微不至。 岳皓扬心里也跟着暖暖的。 Chapter09-下一秒鐘(3) 寒假第三天正逢除夕，前一晚周欣乔为岳皓扬煮了今年最后一次的鱸鱼汤后，搭上傍晚的火车，回到北部过新年。 火车上，她坐在靠走道的座位，看不清楚风景，于是戴上耳机，闭上眼休憩。 再度睁开眼睛时，脑海却被岳皓扬的身影满满佔据着。 于是她传讯息问他现在有没有空，得到肯定的回覆后，整路都在跟岳皓扬传讯聊天消磨时间，一解相思之苦。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周欣乔真怕今年过年自己会在想念中度过，不过反过来说，假如没有想念的话，只怕爱情的新鲜度很快就会褪去，但她一点都不想跟岳皓扬变成这个样子。 她要跟岳皓扬永远保持在一开始的悸动，谈场永不嫌腻的恋爱。 隔天，她是被周母吸尘器的声音给叫醒的。 打开房门，只见客厅桌椅通通被移位，父母亲一早就在大扫除。 「醒啦！吃完早餐来帮忙喔！」周母笑着对周欣乔说。 捲起袖子大扫除了三个小时终于搞定整个家，周欣乔摊在沙发上不到十分鐘，紧接着还要去菜市场买中午拜祖先的食物。 期间与岳皓扬有着零星的讯息，但他们都忙，没时间聊太多。 市场旁边有一间规模很大的服饰店，周母带着周欣乔进去挑衣服，过年就是要穿新衣才应景，也正因如此，整间店都挤满了人。 「妈，你也挑几件呀！」周欣乔不只自顾自在穿衣镜前比划，同时也没有忘记周母。 「我早就添购好啦！你只管自己就好，不必为我想太多。」周母和蔼地笑着。 「你是我妈，不为你着想要为谁着想呀？」周欣乔倚在周母身边撒娇。 「这么肉麻啊？我不习惯耶！」周母对女儿眨眨眼睛。 回家拜完祖先、烧完纸钱、吃过午饭以后，周欣乔把早上新买的衣服通通丢进洗衣机里，等候晾衣服的空档，她躺在沙发上当颗慵懒的马铃薯，滑着脸书，涂鸦墙上有许多互道新年愉快的动态，好似全台湾都在庆祝迎向代表新希望的一年。 不只如此，她又打开通讯软体，里头也有来自四面八方朋友的道贺讯息。 她一则则点开视窗，首先是岳皓扬，再来是莫劭鑫、庄颖蓁、姚昶平……还有好几个国高中毕业后比较有在联络的同学及群组，她把a同学的讯息传给b同学、把c朋友的讯息传给d朋友，又把d朋友的讯息回传给a同学，手指在手机萤幕上敲敲打打，可谓忙得不可开交。 「叮——」洗衣机洗好的提示音。 周欣乔立马关掉手机，从沙发上跳起来到阳台晒衣服。 今年过年特别暖和，往年这时间点她都必须披着毯子才敢在家里走动，如今只着一件长袖上衣和一件背心站在阳台居然都不觉得冷。 晚上一家人团聚吃年夜饭的时候，周欣乔把岳皓扬的存在告知父母，周父周母也都很开明，他们接受这件事，疼女儿的周父还帮周欣乔夹菜。 「欣乔，我和妈妈尊重你的感情生活，但可不想太早抱孙，谈恋爱该要有所节制，知道吗？」周父殷殷叮嚀。 「爸，我知道了，你们大可以放心，岳皓扬也不是那种随便的人。」她信誓旦旦掛保证。 用餐完毕，周欣乔在厨房帮妈妈洗碗，周母掩不住好奇，问起了岳皓扬。 「你男朋友他父母是做什么的？」 「我不确定他妈现在的工作，只知道他双亲在他小时候就离婚了，他家只有他和他妈两人。」说到这里，周欣乔顿了顿，「妈，其实你曾经和他有过一面之缘，只是你忘了。」 「我见过他，什么时候？」周母讶异地停下手上沾着泡泡的清洗动作。 「在我们搬到南部那年，有天我带着一个男同学回家帮他处理受伤的伤口，你们是在那种状况下见面的。」同时也是那一天，周欣乔从周母口里得知要搬回北部。 「啊！这件事我记得，原来是他啊！」周母想起来了，她之所以会对岳皓扬特别印象深刻，是因为在南部短短住过的那年，鲜少有人来家里拜访。 此时，客厅的周父大声喊道：「周欣乔，要发压岁钱囉！」 听见关键字，周欣乔立马把手洗乾净走到客厅，跳了一段舞綵衣娱亲，最后掌心朝上放到周父面前，说：「爸，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哪！数目跟往年一样。」看着古灵精怪的女儿，周父失笑地摇摇头，把红包放上她摊开的双手。 周欣乔九十度弯腰鞠躬，「谢谢爸！」然后拿着红包开开心心回到房间，打开一看，有两张蓝色的钞票躺在红包袋里。 她又想岳皓扬了，决定打电话给他。 「岳皓扬，你在干嘛？」 「本来在客厅看电视，接到你的电话就躲回房间了。」 闻言，周欣乔心凉了一半，所有思念全化作不谅解，「什么？我有听错吗？岳皓扬，我才刚跟我父母提起你，结果你居然不敢跟你妈公开我们的关係？还需要躲起来讲电话啊？」 「哪有，我才不像你说的那样！我妈早就知道我们在交往，我只是怕吵到她看电视才会躲回房间讲电话。」 没想到是自己误会他了，周欣乔可以想像岳皓扬此刻的表情，她在电话这端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说：「好啦！对不起喔，是我的错。」 「没事，说清楚就好。」 「但现在的过年特别节目都不好看耶！你家都看哪一台啊？」 「随便转到哪一台就看哪一台囉！如同你所说的，没什么特别好看的。」 「对啊！反而是小时候过年的电视节目年味还比较重，现在都是大同小异，找不到好看的点，我还寧可待在房间看小说。」 「张爱玲的吗？」岳皓扬兴起捉弄她的念头。 「你你你！哪壶不开提哪壶，真的是很受不了的白目！」他明明知道她做张爱玲的专题研究做的多辛苦，居然在几乎要遗忘这件压力很重的事情时强迫她想起。 岳皓扬马上开口甜言蜜语，化解周欣乔内心的不平：「好啦！虽然恶作剧不好，但我依然很爱你喔！」 「大人不记小人过，北部今天天气还算不错，不是很冷，你那边应该更温暖吧！」 「岂止是『温暖』而已，根本就热得不得了。」 两人煲电话粥煲到周欣乔手机没电才结束。 周欣乔看了眼时间，才九点不到！每年除夕她都会前往叶东皓家一起守岁，今年虽然仍旧维持守岁的传统，但她不敢再主动跑去叶家，这不是开玩笑的，他们现在的关係很诡异。 可叶东皓却带着《星夜》拼图来按周家门铃，打算合力跟周欣乔在除夕这天完成这幅巨作，也打发守岁无聊的时间。 当周欣乔打开大门见到叶东皓，她就好像做错事的小孩被大人抓到一样不敢直视他。 「你到底在心虚什么？」叶东皓站在门外皱着眉头看她，「又不是骗了我什么，放轻松！」语毕，他逕自越过周欣乔进屋，十分有礼地向周家长辈打招呼并且说明自己的来意，两位长辈也欣然同意让他今晚待在周家跟周欣乔一起守岁。 周欣乔整理好情绪后，关上大门，坐在叶东皓对面一起拼凑零散的拼图。 是啊！她没有骗他什么，也从不曾留希望给他，且叶东皓是自己决定要放弃她的，他可以大方地做到这种程度，那她也应该从善如流才是。 万家灯火在这深夜里点亮人们的希望，两人坐在地板上总算完成了《星夜》拼图。 新的一年来到，所有不愉快、不顺心的事都留在过去，展望未来，周欣乔并期许自己能有智慧与力量面对新的一年遇到的所有问题。 Chapter09-下一秒鐘(4) 周家每逢大年初一都会固定前往庙宇拜拜顺便吃平安斋。一锅锅的羹汤、麵条端上数个红色塑胶大圆桌，自主拿取一次性碗筷，添吃食靠自己，加辣、加香菜随意，还不定时会发放糖果饼乾，是小孩们引颈期盼的活动。 太阳微微露脸，使冷冷的空气里有层淡淡的暖意，庙宇前的广场上人们排队收惊，各式小吃摊林立在鲤鱼池畔，池子里的鱼儿胖嘟嘟的，在水中自在悠游。 周欣乔拿着纸碗，舀了一些羹汤、夹了一筷子乾麵条将两者和在一起，与周母一起站着吃。 人潮络绎不绝，周父好容易才找到停车位，周欣乔自动帮姍姍来迟的他添麵条。 用完平安斋后，向父母表示想自己去附近走走，于是周欣乔来到庙宇旁的楼梯间，用通讯软体的视讯功能跟庄颖蓁拜年。 「新年快乐，昨晚的年夜饭好吃吗？有没有从亲戚那边领了很多压岁钱呀？」周欣乔记得庄颖蓁曾说过，今年她要跟远从台湾各地回来的亲戚们一起吃年夜饭。 「不错呀！因为是在餐厅聚会，菜色丰富，只是都是生面孔，有那么一点不自在。」庄颖蓁用食指与拇指比出一小段距离，「你呢？今天也要去亲戚家拜访吧！」 「晚点应该会去大伯父家，往年都这样，已经变成固定行程了。」 「欣乔，先不跟你聊，我也该准备出门了！新年快乐！爱你唷！」庄颖蓁的语气听起来很着急，不等周欣乔有所回应就匆匆结束视讯。 初一走春的习俗，使全台湾每个景点都是满满的人潮，周欣乔一家拜访完大伯父后，来到附近一处花海赏花，因为热闹，所以拍起照来格外开心。 下午回到家后，周父马上受到邻居的邀约去榕树下泡茶下棋，周母也出门唱卡啦ok，留周欣乔一人顾家。 独自待在家里的周欣乔可也没间着，她打开音响，把音乐调的比平时还大声，趴在床上捧着作家「张西」的书一边阅读一边听歌，一双脚丫在空中晃呀晃的。 天晓得她可是辛苦忍耐到晚上才终于跟岳皓扬通电话。 「新年快乐，今天一早你家那边有没有施放鞭炮呀？」岳皓扬在电话那端微笑道。 「当然有啊！我被鞭炮声叫醒以后就睡不着了，只好去附近的公园慢跑。」她着实无奈。 「你要想着这样才有年味，就不无奈了！而且还有地方可以慢跑，看来你家的地理位置不错嘛！」岳皓扬顿了顿，不怕死地续道：「那么过年刚好可以减肥，不然会被吃掉喔！」他引用宫崎骏的动画片《神隐少女》里的台词。 周欣乔抡起拳头对着视讯画面挥了挥，「你要是敢嫌我肥就准备受死吧！」 岳皓扬哈哈大笑，好容易才收起笑意，「好啦！你胖你瘦我都爱啦！」 「本来就该这样！」周欣乔横了他一眼，也马上收拾起怒意，「那你今天有没有去走春？」，她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夜色。 「跟我妈去庙宇拜拜完回来后，又跟几个邻居在家附近骑了一段自行车，下午就一直待在家里没出门了，你呢？」 「我啊？我跟你一样去拜拜，然后按照往年习惯去一样的景点，到处都是人哪，交通壅塞的不得了！」说到这点周欣乔就特别激动，「好像全台湾的人都跑出来了！所以我也是下午都在家里看书，比较清静。」 「你真的很喜欢看书！我就完全做不到。」岳皓扬衷心钦佩。 「看书好啊！有益身心健康，我大伯父发压岁钱给大家的时候，还特地送我一本静思语耶！那可不便宜。」 「看来你大伯父很关心你，还记得你爱看书的习惯。不过说起压岁钱，我今天收穫满满喔！」 「多少？透露一下？」周欣乔压低音量。 「一隻手刚刚好。」岳皓扬也刻意低声道。 「这样啊！」，周欣乔伸直了右手遮住窗外的月光，数着五隻手指头，「我也差不多是这个数字，顶多再多你三张就很了不起了！」 两人聊着日常的点点滴滴，大事小事都聊，细节完全不放过。 就在聊到要不要去买彩券衝衝人气时，驀地，周欣乔看见窗外闪过一道流星，她兴奋地不得了，直嚷嚷着问岳皓扬有没有看见？说这是她人生第一次看见流星。 「没有啊！我完全没有看见！」岳皓扬走到窗边站着，抬头看向窗外的夜空，「你有许愿吗？」 然而这正是周欣乔最扼腕的事，「根本来不及！唉唷！好可惜喔！」 「那你想许什么愿望？」岳皓扬续问。 周欣乔偏头思索着，她好像什么都不缺，生活过的也算顺遂，一时半刻不晓得需要许什么愿望，「我暂时没想法耶！」为此，她感到烦恼。 「那赶快想，或许待会儿又有流星，可别错过机会了。」岳皓扬自己也在寻找内心最渴望的事情，想到后来，他又不想靠许愿了，他想自己来，「我们可以一起想，然后不靠流星，一起一步步实现愿望。」 「真不晓得该说你是实际还是悲观。」语毕，周欣乔持续烦恼着她自己的愿望。 几乎是在周欣乔说完这句话的下一秒鐘，换岳皓扬看见流星闪过，他吓了一跳，可他却是有所准备的。 电话这边的周欣乔见岳皓扬闭上眼睛嘴里默念着什么，大概也猜到发生什么事了。 岳皓扬许完愿望张开眼，对着手机视讯的周欣乔说：「延续我刚才所言，若是这个流星没有达成我的愿望，你愿意陪我一起完成吗？」 「那我得先知道你许什么愿呀！」 「现在不能说，以后有机会再慢慢告诉你。」 「岳皓扬，你知道自己说话前后矛盾吗？」 「我怕说了到时候就不灵验了！」 周欣乔「嘖」了声，不说就不说，她又没损失，不过羡慕倒是真的，「希望还能有流星划过，你运气很好耶！」 「但新闻怎么没有报导呀？这种事不是通常都会先在电视上预告吗？还真奇怪。」岳皓扬不解道。 这时，周家客厅传来一阵骚动。 「我妈有事找我，今天先这样喔！明天晚上再继续聊！」语毕，周欣乔送了个飞吻，收线。 岳皓扬看着掛断通话后显示在萤幕上的周欣乔的大头照，轻叹口气，「周欣乔，我的愿望是一辈子都和你在一起，但这个愿望如果现在告诉你，只怕会吓到你吧！」他呢喃着，目光却坚定无比，岳皓扬是衷心希望自己下半辈子只跟周欣乔在一起的。 「皓扬啊！你要不要一起去看布袋戏？庙前今天晚上很热闹喔！」这时，岳母经过岳皓扬的房间，敲了敲紧闭的门板。 「好啊！妈，我换件衣服跟你一块去。」 岳家旁边两年前新盖了一座宫庙，此后宫庙便成为村民们的重要消息枢纽，在那里，可以从退休的老人们或是义工嘴里得到很多村子里的小道消息，岳母和那边的人都很熟稔。 台上的布袋戏偶活灵活现地表演，台下的几张凳子也捧场地都坐满了人，旁边更是站着许多村民观赏，岳皓扬跟香肠摊买了一条烤香肠，随兴坐在台下一口香肠配一口蒜头，看着逗趣的布袋戏剧情哈哈大笑。 岳母半途离席，跑去跟邻居们泡茶话家常，岳皓扬则是等到表演完毕，人们都散去以后，独自到后台请教师傅们如何操纵戏偶，他心里有个有趣的点子。 待他学会基本功后，他隻手操纵戏偶，嘴里煞有其事地模仿戏偶的声音，用手机录下一段影片，片子里那戏偶舞动四肢，说着：「周欣乔，我爱你，请收下我的真心！」 Chapter09-下一秒鐘(5) 「这什么啊？」周欣乔临睡前收到岳皓扬传来的影片，躺在床上笑的乱七八糟。 幸好自己如此失礼的态度没让他给瞧见，否则他心里八成很失望。 听见女儿在夜里过份的大笑声，周母穿着睡衣来到她房间，敲敲她半掩的房门，「明天一早要回外公家，今天别太晚睡，跟男朋友聊天可以，但适可而止！」 周欣乔道完歉后，关上门板，用棉被摀着嘴依旧笑到停不下来，不过她还是有回传一则送秋波的卡通贴图给岳皓扬就是了。 白天玩了一天，晚上她很快入睡，隔天却不是被手机闹铃叫起床的，而是周母震天价响的大吼声：「周欣乔，你再睡懒觉今年就别跟外公要压岁钱！」 大年初二一大清早就被训，实在不是什么好兆头，周欣乔迅速翻身下床，飞快盥洗完后换上新衣，与父母一起前往位于中部的外公家。 车子在高速公路上走走停停，仪錶板显示的时速不到三十，因为过年，又恰逢初二回娘家的缘故，他们只能被困在车阵中。 「到底哪一年可以不用再塞车，真浪费时间！」周母坐在副驾驶座上眉头深锁，「周欣乔，你明年要是再拖住时间，初二就不用跟我们一起回去了！」透过车子后照镜，她警告低头滑手机的周欣乔。 「对不起！我明年不敢了！」顿了顿，她好奇一问：「那小阿姨会从美国回来吗？」 「有听她说今年会带两个孩子回台过新年，应该昨天晚上就到了。」 周欣乔应了一声，继续低头滑手机，事实上，她正在跟岳皓扬传讯息，说自己被卡在前往外公家的车流里。 「你简直把整个台湾当自己家了，想想看喔，你家住在北部，来过南部唸书，妈妈又是中部人，哇塞，这不得了耶！」打完这则长长的讯息发送出去后，岳皓扬寧愿跟周欣乔面对面说话，所以他心生一计，他要周欣乔抵达外公家后跟他报平安，然后他收起手机，打开衣橱，翻出一件新的纯白t换上，在外面套了件深蓝色衬衫，再穿上牛仔裤，告知岳母一声后，骑车前往火车站。 岳皓扬家没有初二回娘家的习俗，岳母娘家离自己家不远，她时常回去，再加上她是独生女，没有好久不见的手足，时间久了，娘家那边也能体谅，没有任何抱怨。 岳皓扬飞速前往火车站，他在车站附近停好机车，然后走进一旁的超商，超商里佈置的很喜气，要贩卖的红色春联贴的到处都是，但他什么也没买，就只是坐在落地窗边的位子，观察路上行人等候周欣乔，一段时间过去，放在桌上的手机发出新讯息的震动声，是周欣乔平安抵达外公家的讯息，接着岳皓扬要她立刻传位置资讯给他，周欣乔虽不明所以，但也照做。 下一秒鐘，岳皓扬即刻动身走进车站，买了十分鐘后的自强号火车票，祈祷自己抵达中部以前周欣乔还没离开。 火车维持不变的速度行驶，从不知度日如年的岳皓扬，第一次就献给周欣乔了。 下了火车以后，他小跑步出车站，搭上排班计程车，递给司机大叔周欣乔发的地址，但是司机大叔却说：「同学，这地方离车站有段距离喔！你钱带的够吗？」他显然不信任岳皓扬。 「大概会跳多少钱？」岳皓扬从口袋摸出皮夹。 「一张梅花鹿跑不掉。」 「这样够！请你能尽快就尽快！」岳皓扬十万火急。 「啊你马顾虑一下安全问题啊！我不想死掉馁。」司机大叔转动方向盘，车子驶离。 路上岳皓扬确认周欣乔会待在外公家直到晚上，这才终于松口气。 计程车跳出了610元的数字，付了钱下车，岳皓扬打电话告知周欣乔自己人在中部，周欣乔吓了一跳，说：「你来中部干嘛？有事要处理喔？」怕打扰到家人，她走到户外讲电话。 「周欣乔，我今天为爱走天涯，这样你听得懂吗？」 「你在说文言文，我当然听不懂呀！」 驀地，周欣乔不敢相信自己所见，岳皓扬竟然现身在外公家的平房旁，手中还握着手机贴在耳朵边，他看着她，温柔地笑了。 周欣乔简直吓坏了，她探头朝屋内看了看，确认没人注意她后，匆匆朝岳皓扬走去。 「我才在想，你干嘛要我发位置给你，也不事先说一声就这样直接出现。」仰头看着岳皓扬的笑脸，周欣乔还是处在惊吓状态中。 「这样才有惊喜感呀！」他的笑容更大了，「平时我做事都有事先计划，但因为太久没见到你，想你了，今天就在人生清单中第一次说走就走的栏位上打勾囉！」岳皓扬边说边打量她，「几天不见，你胖了。」 「你不要命了吗？」周欣乔伸出脚作势要踢他，被他躲过了。 下一秒鐘，岳皓扬伸手紧紧将周欣乔拥进怀里，「不要命前要先见你一面，不然会后悔。」 「好啦！我明白你的心情，现在抱着我，有没有感受到我过年增加的赘肉呀？」 岳皓扬还是不要命地点点头，「抱起来软软的比较舒服，你别减肥了！」语毕，为了一解相思情，放开她，捧着她的脸仔细看她。 「你睫毛好长，嘴好小，脸也小。」岳皓扬看得失神。 周欣乔笑着伸出右手食指，往他额头戳了一下，「现在才发现，很不用心喔！」 「你应该说，现在发现还不算晚。」岳皓扬说完，低头把嘴凑向她，周欣乔却立马用手摀住自己的嘴，看着他，对他摇摇头。 「别这样，万一被屋内的长辈发现了，我不知道怎么解释。」她又转头朝屋子里看，但距离太远，看不见情况。 岳皓扬倒是一派轻松地笑说：「不怕，有事我扛。」 紧接着两人拥着彼此，在街道上吻的难分难捨。 良久，两人结束亲吻，周欣乔伏在岳皓扬胸前，听着他如打鼓似地剧烈心跳声，问：「昨晚那个影片，你从哪学到的啊？怎么会有布袋戏偶？」 「你应该看的很开心吧！」岳皓扬得意地不得了。 闻言，周欣乔咯咯直笑，「开心啊！我笑了好久。」 察觉话中有话，岳皓扬小心翼翼地询问：「你是觉得有趣还是嘲笑我的笨拙？」 周欣乔当然不可能说实话，于是编了一个善意的谎言，「很有创意啊！准备很久吧，辛苦了！」 此时，屋内的周欣乔外婆发觉周欣乔出去太久，担心地出门找寻，然而等老人家见着了人，却没有出声唤她，只静静看着。 在老人家的孙子辈里，就属周欣乔最得人疼，她不仅完全没有独生女的娇气，也很活泼外向，重要的是还很孝顺，而且什么场合该要有什么样子就有什么样子，把自己照顾的很好，完全不让长辈担心。 因着这点，当老人家看见眼前的景象，才会对周欣乔完全信任，知道她会拿捏分寸。 这边沉浸在情话里的两人，岳皓扬最先发现周欣乔的外婆。 「你外婆站在那儿，我们要不要过去啊？」 闻言，周欣乔被吓了一跳，她挣脱岳皓扬的怀抱转过头，果然是外婆在看着他们。 周欣乔叹了口气，「唉，既然被发现了，就过去解释清楚吧。」如今只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与岳皓扬手牵着手走向外婆，周欣乔显得很不自在，「外婆，您怎么不在屋里，只穿一件单薄的衣服在外面吹风，会感冒的。」 「那就进屋说话吧！」外婆和蔼笑着，「三个人一起。」 Chapter10-只为与你相遇(1) 岳皓扬在玄关处脱鞋，换上周欣乔帮他拿的室内拖，整间屋子里的人都盯着他看，这下子他终于不再悠然自得，开始感到紧张了。 「阿公、阿嬤、爸、妈、阿姨、姨丈，这位是我男朋友，他叫岳皓扬。」周欣乔对着屋内的长辈们介绍着。 角色互换，她改而对岳皓扬说：「岳皓扬，他们全都是我的亲戚，尤其这两位是我父母。」周欣乔特别指出周父、周母。 岳皓扬一一向各个长辈们问好。 而周家三个女儿的视线毫不客气地打量着他。 「岳同学，今天初二不用跟妈妈回娘家吗？」大阿姨率先开口说话。 「大阿姨，他妈妈的娘家在他家附近，随时都可以回去，过年就没有遵照习俗了。」周欣乔代答。 「那他怎么会知道来这里找你？」嫁到美国的小阿姨也说话了。 「我特地询问欣乔的。」岳皓扬回答，维持他一贯的微笑。 家里其馀的表兄弟姊妹们也看着岳皓扬，每个人心里都有想法。 这时，一旁深怕疼爱的孙女不幸福的周欣乔外公，拿起拐杖敲击地板，开口说话了：「坐，我有很多事要向你问清楚。」语毕，拐杖指着一旁的大理石椅，示意岳皓扬乖乖坐下。 周欣乔见到这幕，跟着紧张起来，「阿公，才第一次见面，你这样会吓到他啦！又不是受刑的犯人在接受拷问。」 经周欣乔一提醒，外公也发觉自己的确太严肃了。 反倒是岳皓扬能体谅屋里这些长辈们疼爱周欣乔的心情，他大方一笑道：「欣乔，我和你外公聊聊，没事的！」 见对方遂了自己的意思，外公虽然仍严肃，但说话口气略微放柔了些：「岳同学，欣乔是我孙女，我疼她是应该的，既然你肯接受我的问话，表示你对欣乔是认真的，」外公的国语带有特殊的腔调，紧接着他朝整间屋子里的人们朗声道：「你们每个人该干什么就去干什么，我和岳同学有话要说。」 外公一句话，眾人散开来，继续原本被岳皓扬打断的事。 而岳皓扬走向大理石椅，正襟危坐。 「你父母从事什么行业？」外公问。 「他们自我儿时离婚后，我就跟妈妈一起住，她在连锁超市当组长。」 外公满意一笑，「听起来你母亲工作稳定，你呢？学什么的？」 「我念医学系，毕业后会从医。」 外公仍是满意一笑，「能当医生都很厉害，未来顺利的话一定很有出息！」 「没有您说的这么好啦！大家都是为了生活在努力嘛！」岳皓扬依旧微笑。 周欣乔紧张地坐在旁边，她早就发现其馀的周家人看起来像在做自己的事，但其实每个人都竖起耳朵仔细听他们说话。 一老一少维持着你问一句、我答一句的节奏，直到该拜祖先了，才暂时停止。 烧完香，年轻人出门去了，家里剩下的大部分都是长辈，周欣乔的阿姨们对于岳皓扬方才跟大长辈的应对得体深表激赏，远从海外回台过年的小阿姨甚至把一盒从美国带回来的咖啡送给岳皓扬，「不错喝，带回去跟家人分享。」 「岳同学，我们欣乔懂事，看你妈也把你教的很好，你以后一定要好好对待欣乔！」大阿姨亲切一笑。 「我绝对不会让欣乔受到任何伤害，必定尽全力保护、疼爱她。」岳皓扬从小阿姨手中接过咖啡，道了声谢，信誓旦旦保证。 然而从头到尾，周欣乔的父母半个字也没说，这点让周欣乔有些担心。 然而周家双亲彷彿有读心术，读出周欣乔心里所想，周父终于开口：「岳同学，我们只有欣乔一个女儿，从小捧在手心疼的女儿。」 「叔叔，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周母也说：「既然你们是在欣乔只待一年的高中里遇见，到现在两个人能在一起，就代表有缘。」 「阿姨，我一定会把握住缘分，请放心。」 这时，外婆突然想是想起什么事情，惊呼一声。 「妈，您怎么了？」周母赶紧上前关心。 「欣乔，你和岳同学是在搬去南部生活的那一年认识的？」 虽然对于外婆古怪的反应感到不解，周欣乔仍照实回答：「是呀！我的确是在高二转学的时候认识岳皓扬的。外婆，怎么了吗？」周欣乔很好奇她激动的反应所谓何来？ 只见外婆神秘兮兮地对周欣乔母女说：「你们两个跟我进来，我有话要讲。」语毕，外婆瞄了岳皓扬一眼以后才转身。 于是三人连袂走进主卧室，周欣乔悄悄回头用唇语跟岳皓扬说：「等我一下。」 关上门，外婆从衣柜最下层翻出一张斑驳的黄纸，外婆把纸张摊平放在床上，上面是周欣乔的生辰八字，还有几个看不懂的草写字。 「欣乔出生的时候，我瞒着大家找算命师帮她算过命。」外婆轻声说。 周母闻言，非常不谅解，「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欣乔是我女儿，要算也该是我去算啊！」 「因为亲家母不相信命运，若是你提出要帮欣乔算命，肯定会被你丈夫阻止。」 「外婆，这件事跟您刚刚在外面的激动反应有关联吗？」周欣乔看着外婆。 外婆点了点头，「既然都说到这份上了，我就不再隐瞒了。」 周母皱眉，还是无法接受母亲的自作主张。 周欣乔见周母眉头都要挤出痕跡了，她扯了扯她的衣袖，劝道：「妈，我们听看看外婆要说什么，你先放轻松。」 周母只好闭上眼睛深呼吸，准备好听母亲即将说出口的话。 「当年算命师说欣乔的爱情运不在她所居住的地区，将会有一年的时间在其他地方遇到命中注定的男生，并与他共度馀生。」 闻言，两人都十分震惊，「所以您的言下之意是，我们全家会搬到南部一年，是因为命运带领着欣乔转学，只为与岳同学相遇，而且永远在一起？」周母拋开不愉快，确认母亲这番话的意思。 「应该没错。」外婆点点头，折妥纸张收回衣柜里。 可周欣乔觉得这个说法简直荒唐至极，全家人就因为她一人而举家迁徙？那么被朋友拖累的周父又算什么？她实在很难接受外婆的说法。 当三人从主卧室走出来时，岳皓扬正在跟外公下象棋。 「你们三个怎么了？这么神秘。」外公抬起头看向她们，他才刚将军岳皓扬而已。 严肃的外公平时鲜少有娱乐，现下却与岳皓扬一起下棋，看来两人相处的不错，周母代表回答：「没什么，我们聊聊体己话罢了。」 然而经过刚刚的事，周欣乔现在心里百感交集，若岳皓扬真是她命定的男子，那他们就肯定不会分手吗？算命师口中这种到底是鸡生蛋，还是蛋生鸡的命运问题，真令人困扰啊！难怪奶奶会不相信，若是她，也寧可不信。 这时，小阿姨朝周欣乔招招手，「欣乔，好久不见，来，这是今年的压岁钱，新年快乐！」已经连续两年都待在美国没回台湾过年的小阿姨，今年带着一双混血小表弟回来，周欣乔差点认不出他们了。 她收下红包，礼貌一笑道：「小阿姨，新年快乐，恭喜发财！」 大阿姨也把周欣乔唤到跟前，「这是大阿姨的祝福，愿你新的一年事事顺心！」紧接着又是一包红包。 外公、外婆也包了红包给周欣乔，原本跑出去的表兄弟姊妹们通通被叫回来领取压岁钱，整个家里喜气洋洋。 但自从知道外婆帮自己算过命以后，周欣乔始终闷闷不乐地坐在角落，外婆对算命师的信任带给她很大的压力，好似如果她不嫁给岳皓扬，就是自己忤逆一般，她讨厌这种感觉。 Chapter10-只为与你相遇(2) 岳皓扬在周欣乔外公家用过晚餐，陪着周欣乔的表弟玩了一会儿后，表示自己应该回去了，他跟屋子里的眾人打过招呼，由周欣乔负责送他出去。 走过一个路口，周欣乔脚步停在一根电线桿旁，岳皓扬见状，也跟着她停下，「怎么了？」他好奇询问。 周欣乔把方才外婆说的话都告诉他，「所以从算命师口中得出的结论是，当年我们全家会搬到南部，是因为命运带领转学的我，只为与你相遇，而且还会永远在一起。」 闻言，岳皓扬这才豁然开朗，「难怪刚刚吃饭的时候看你闷闷不乐的，是因为这件事的关係？」 周欣乔点点头，「我觉得压力好大！可是岳皓扬，这并不代表我不爱你。」她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低头看着自己的右脚脚尖在地板上规律踩踏。 「你是不是在想，若这种命运事属实，是你害全家人必须搬到南部乡下住的？」 「这是一半的原因，另一方面是我自己的爱情运并不想从别人口中得到结果。」周欣乔抬头看着他，「这让我有种被半强迫的感觉。」 「可是啊，我很得意呢！」岳皓扬笑道。 「有什么好得意的？」 「听见能成为你下半辈子重要的男人，我当然得意啊！」他哈哈一笑，「像你这么优秀，又漂亮又孝顺，我若能娶到你就代表我配得上你，怎么可能不得意！」 「岳皓扬，你知道你自己现在在说什么吗？」这几乎是求婚的话语，周欣乔对于他能轻易说出口感到不可置信。 「我很清楚。」岳皓扬看着她，目光坚决。 路灯把两人的影子拖曳的斜斜的，空气中除了尘埃还有丝丝细雨飘摇。 周欣乔回望着他，脸一热，「时间晚了，天冷，你赶紧回去吧！」 「你呢？对我的话又作何感想？」然而岳皓扬并不想这么轻易放过她。 周欣乔歛眉，不知道他们这么快就在讨论这种事恰不恰当。 「我们目前最重要的当然是好好把书唸完，其他的事还有时间慢慢想，况且也不晓得未来会有什么变化。」 只见岳皓扬把双手搭在周欣乔的两侧肩膀上，将她转向自己，「周欣乔，我想正式跟你父母吃顿饭，与他们有更进一步的了解。」 雨，越下越大了。 周欣乔没遇过这种场面，一时慌了手脚。 她支支吾吾地，「你……我……唉唷！你快回去吧！别让你妈担心了。」她转移话题。 可岳皓扬脚底就像生了根，整个人直挺挺立在原地，周欣乔完全推不动他。 「我要你先答应我，让我跟你父母好好相处一顿饭的时间。」 周欣乔见自己打不过他，索性放弃，赌气地别过头，「好啊！你就站在这里任风吹雨打！我要回去了！」 下一秒，她整个人被拉进一个熟悉又温暖的怀抱里，但这次她可不服从，挣扎着要脱离，双手不断敲打那个怀抱，「岳皓扬，你放开我！」 「你为什么就是不肯答应我？」 「你又为什么要逼我？」 大雨淅沥沥下着，两人僵持许久，最后岳皓扬实在受不了，大声喊道：「因为此生我非你不可！这样你满意了吗？」 闻言，周欣乔愣在原地，半句话都说不出口。 「你所有的不安、所有的不快乐，我看着捨不得，如今我会这样说也并不是为了安抚你而已，周欣乔，我是认真的，请你给我机会让我跟你父母亲认真相处。」 大雨淋湿了两人，周欣乔在雨中抬起头看着岳皓扬，却看不真切。 当她回到外公家时，屋内所有人的焦点再次落到她身上。 周母迅速拿出一件浴巾包裹住浑身湿透的周欣乔，掩饰不住的担心，「这雨下的又急又大，让你送送岳同学，怎么送这么久呢？」 「我们聊了一些重要的事，所以才会这么晚回来。」 「岳同学有带伞吗？他有没有被雨淋湿？」外公说。 「外公，他撑伞回去了，您放心。」 外婆也从衣柜里翻出周欣乔乾净的旧衣，「赶紧去把湿衣服换下，大过年的，千万别感冒了，先穿旧衣应急，湿掉的衣服外婆帮你烘乾。」 周欣乔谢过外婆，在浴室里换下湿衣。 才刚踏出浴室，小阿姨家的小表弟们就凑上来：「欣乔姐姐，你男朋友好会玩牌七，我在学校从来没输过，却败给了他。」 周欣乔笑着蹲下，摸摸小表弟的头：「只要持续练习，你们一定可以比他更厉害！」 「你们两个，先让欣乔姐姐吹乾头发！」小阿姨在后头喝斥。 看着一双拥有蓝色瞳仁、棕色短发的小表弟们乖乖坐下继续自己玩，周欣乔嘴角有止不住的宠溺笑意，取来吹风机把湿答答的自己吹乾。 当她在綑绑吹风机的电线时，大阿姨说话了：「欣乔呀！我看岳同学一表人才，跟你一样懂事，你也见过他母亲了吗？」 周欣乔微笑回答：「大阿姨，我跟他八字都还没一撇呢！」 「这样啊……」大阿姨笑着带过这话题。 当夜幕低垂，周欣乔换上外婆仔细替她烘乾的衣服后，他们一家驱车离开外公家。 车子平稳行驶在道路上，周欣乔一路沉默，就在前座双亲都以为她睡着的时候，她悠悠开口了，「爸、妈，趁过完年还没开学，找个时间跟岳皓扬一起吃顿饭吧！」 「怎么这么突然约吃饭？」周母被这突如其来的邀约吓了一跳，透过后照镜看着周欣乔。 「只是吃饭而已，你紧张什么！」周父注意前方路况之馀，也分了点心思在妻子的反应上。 周母却不赞同他的愜意，喝斥：「你不懂就安静！」 周父只好乖乖闭嘴不再说话，深怕再惹老婆大人不高兴，周母则续问：「欣乔，你们的关係已经进展到见父母的地步了？」 「这事说来话长，一时半刻很难解释的清楚。」 「好吧！现在说不清楚没关係，我们就约后天吧！后天再好好问问你们俩。」 「那我再跟他说一声。」周欣乔取出手机，上网查询了几间餐厅，最后敲定了周家附近的一间新开的日本料理店。 两天后的初四中午，一行人在餐厅门口会合，岳皓扬前一天特地先北上住在朋友家，以避开隔天迟到的可能。 他们点了几样好吃的菜，席间交谈甚欢，除了岳皓扬把自己详细介绍给周家双亲认识之外，周母也问清楚两人的进度，确定女儿不会大肚子回家，她这才放心。 饭局最后，周家双亲只有一个既严肃也重要的问题需要岳皓扬的承诺。 「岳同学，你能保证未来会带给欣乔多少程度的幸福？」 岳皓扬伸手紧扣周欣乔的手，然后把两隻交握的手放到桌面上，「如果欣乔愿意，我答应您们会花下半辈子的时间，对她不离不弃。」 周父看着面前这小子认真的神态，感受到他的诚意，疼女莫若父，有一天他们会先离开，能照顾女儿的人，只有女婿了。 而今天这顿饭局最重要的保证终于说出口，岳皓扬也算了结一桩心事，同时感觉肩上多了一份重量。 眼看周欣乔再一年就毕业，自己却还有三年的时间要继续在学校里学习，想必先出社会的她会先有所成长，也会先经济独立，可这些都是能藉由时间克服的，医学系毕业后，他会督促自己成长的比周欣乔还快，也会很快存够钱，然后把周欣乔娶回家！ 为了自己的女人努力，天经地义。 Chapter10-只为与你相遇(3) 三年级下学期开学，周欣乔继续研究张爱玲，同唸中文系的庄颖蓁也忙自己的专题。 一天晚上，周欣乔来到庄颖蓁的租屋处，打算今晚跟她共挤一张床，这阵子被课业压力压着，两姊妹好久没有聊心事了，她们躺在床上一齐看向窗外，但别说是星星，连个月亮影子也不见，徒留沉沉的夜色。 「颖蓁，你和莫劭鑫交往这么久了，有没有结婚的打算？」 庄颖蓁摇摇头，头发磨擦枕头发出「窸窣」声音，「我也不知道他怎么打算，可能还要再等一段时间吧！」 「岳皓扬已经说要娶我了，会不会我们比你们还早啊？」 闻言，庄颖蓁倏然从床上坐起身，反应之大，瞠圆了眼，「你说什么？岳皓扬动作竟然这么快！不行不行，我们不能被你们超前，回头我去跟莫劭鑫说说。」说到最后，庄颖蓁还是怀疑自己听见的，再做一次确认，「他真的说要娶你了啊？」 周欣乔扯了扯被庄颖蓁拉走的棉被，失笑道：「你先躺好，我慢慢说给你听。」 于是两个女孩一整夜没睡，忙着讨论彼此的终身大事。 时光荏苒，周欣乔毕业了，毕业典礼上，岳皓扬送了一大束花给她，惹来眾女孩们羡慕的眼光。 这份感情已经两年了，除了对彼此更加熟悉，他们永远都像刚热恋的情侣。 「我们没有人家浪漫，来，抱一个就好。」远从北部南下来参加女朋友毕业典礼的莫劭鑫调侃他们，与庄颖蓁紧紧抱着。 庄颖蓁伏在男朋友怀中，忍不住笑意，「好啦！你别闹他们了啦！」她拍拍莫劭鑫的胸膛，退出他的怀抱。 「嘖，莫劭鑫你真的变了，我印象中的你明明是个正经八百的人啊！」这是周欣乔的真心话，如今的莫劭鑫大概是因为恋爱，受到庄颖蓁的影响，才会变得不一样。 「我的性情会因人而异，產生不同的变化。」 「听起来有些变态耶！」周欣乔嫌恶道。 拨穗完毕，领取毕业证书并唱完校歌，毕业典礼正式结束，周欣乔与同学、师长们纷纷开心地留下合影，周父、周母也特地南下到学校，一家三口在礼堂大门口拍了一帧照，双亲对女儿感到十分骄傲，养了二十几年终于大学毕业了！ 「叔叔、阿姨，请问我可以加入你们与欣乔一起合照吗？」旁边的岳皓扬礼貌询问。 「有何不可？」周父爽朗一笑，于是周欣乔跟岳皓扬手牵着手站在周家双亲中间，四个人第一次一起拍照。 回到礼堂里，整座礼堂的欢笑声不绝于耳，就像滚滚开水般沸腾着。 后来，脱下学士服的周欣乔与岳皓扬漫步在校园中，礼堂里的人们已散去，两人把握时间，不需要透过电子產品而能实际面对面说话。 「毕业以后有什么打算？想好要从事什么行业了吗？」岳皓扬问道，不是他给周欣乔压力，真的是当今社会谋生不易，得趁年轻好好规划。 「我想暂时先继续投稿报章杂志，」其实周欣乔在求学时期已有多篇文章上过报纸，她偶尔会以此赚些零用钱，「投稿一个月后，再投履歷给报社，作品集一摊开，他们就知道我的能力了。」 「很好啊，慢慢摸索出自己的专长，有想法是好事！」 「你别光只是担心我，之后的三年可由得你熬了，未来的大医生！」 岳皓扬只是轻轻微笑，施了施力量握紧她的手。 之后一个月，周欣乔实现自己的话，一边继续投稿一边跑图书馆借书，提升自己对于文学方面的知识，还有汲取大作家们的文笔功力，在自己的作品里融会贯通。 又过了一个月，周欣乔终于如愿以偿进入报社工作，从最小的职位开始做起，这让岳皓扬开心不已，两人吃了顿大餐庆祝她终于找到工作，正式加入社会新鲜人的行列。 就这样，一个人在社会里熬着，另一个人在学校里也是熬着，但两个人不约而同都相信自己总有天定会熬出头，怀抱着乐观想法的他们，歷经一次次的大小考验，慢慢把稜角磨圆，也磨出智慧。 半年后，他们挑了一个週末一起去百货公司治装。 「没想到人生中的第一套西装不是娶老婆时买的，这傢伙只会给人找麻烦！」虽然嘴上抱怨，但其实岳皓扬心里是高兴的。 「先生，这些一共是三千五百元，请问刷卡或付现？」而柜姐把他的抱怨当耳边风，只专心在自己的工作上。 「你要不要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现在的表情？」周欣乔翻着架上的衣服，状似随意说道。 「看了二十几年了，没什么好看的！」岳皓扬摸出皮夹，付了钱。 然而此行最重要的目的才正要开始。 「你帮我看看这件，好看吗？」周欣乔从架上取下一件削肩洋装，却换得岳皓扬的一句「太露了」 「那这件呢？」周欣乔翻开衣领牌子，上头写着「伞襬无袖短礼服」，是一件正式的黑色无袖小洋装。 「这件不错，看起来又顺眼又适合你。」岳皓扬摸摸衣服，料子柔软舒适。 一句称讚的话语，让这件小洋装看起来更可爱了，周欣乔立马决定就是它了！ 买好衣服，又来到一楼挑了耳环与项鍊，总共的治装花费实在惊人，是周欣乔半个月的薪水。 婚宴举办的时间很快来到，周欣乔特地去发廊弄了一个辫子公主头，并花钱找专业人士帮她画个精緻的妆容，与岳皓扬一起抵达举行婚宴的酒店。 趁着莫劭鑫正在跟其他宾客寒暄时，他们包好了红包，然后从女方收礼区那边毫不客气地一人领取一盒喜饼。 「同学，新婚愉快！姚昶平那傢伙来了没？」岳皓扬上前跟这场婚宴的新郎倌说话。 闻言，莫劭鑫回头看见是他，十足的开心，「还没看见他人，但应该在路上了，」他也注意到旁边的周欣乔，「哇，周欣乔今天还特地打扮过，差点认不出来了！」 「多谢讚美，我也祝你们白头偕老。」周欣乔微笑。 逐桌敬酒时，所有想到可以整新人的方式，他们这些好朋友全执行的很彻底，可以说一群人玩疯了。 「哎呀！没想到把我们颖蓁嫁出去这么好玩，早知道叫他们毕业就结婚了！」周欣乔咯咯直笑，此时她已有些微醺。 「克制一点，别再喝了。」岳皓扬低声说，取走她手上三分满的红酒。 「喂，岳皓扬，你什么时候也把我娶回家？」周欣乔抢回自己的酒，仰头一饮而尽。 岳皓扬叹口气，实在拿她没办法，由得她去胡言乱语，只要不得罪人就好。 婚礼最后，周欣乔直接断片，岳皓扬是揹着她离开酒店的。 又过了几个月，周欣乔工作满一年，此时庄颖蓁的肚皮也有动静了。 这天下班，周欣乔特地来到莫劭鑫与庄颖蓁的住处拜访，聊了一会儿后，她把耳朵贴在庄颖蓁隆起的肚子上，说：「宝宝会比较像谁呢？如果是女孩子，一定像妈妈一样漂亮。」 「那男孩子呢？」庄颖蓁故意问道。 「当然也要像妈妈呀！五官立体，肯定帅气！」她俩交换一个眼神，很有默契地哈哈大笑。 正在厨房切水果的莫劭鑫听见这段对话，一阵无语。 「那我先预约当宝宝的乾妈，顺便帮岳皓扬报名当乾爹！」周欣乔已经迫不及待了。 「这自然是没问题，不过过年要记得包红包唷！」 「原来是打这种如意算盘啊！」 「你居然还当真？真愧对我们的默契。」庄颖蓁笑道。 Chapter10-只为与你相遇(4)The End 贾宝玉说：「女人是用水做的。」 而岳皓扬曾对周欣乔说：「虽然你并不是用水做的，但我们两个人与水绝对有着不解之缘。」 「怎么说？」当时的周欣乔好奇一问。 「你怎么能忘了？我可是记得很清楚呢！」见女朋友这么不上心，有些失望。 周欣乔却勾起一个戏謔的笑，「骗你的，你说过的话我都记得。」 「那我说了什么？」岳皓扬很期待她的答案。 「你说，你第一次见到我是在学校校外教学的湖泊旁边，第二次是和姚昶平一起骑单车的河滨，第三次则是在溪边。这些，我可是都记着呢！」 当时两人互相看着彼此微笑，聊着好多年前的往事。 萧瑟的秋季週末，火车站前的广场上举办着文艺市集，人声鼎沸。 今天周欣乔特地南下跟岳皓扬见面，自打她毕业回去北部工作以后，他们面对面相处的时间也随之少了许多，而有鑑于岳皓扬的课业压力一年比一年还沉重，周欣乔才会特地腾出时间约他出门放松，要她早起搭火车下南部找他，她也甘之如飴。 约好的时间一到，岳皓扬准时出现在周欣乔面前，周欣乔见着他，伸手摸了摸他乾燥的脸颊，「我送你的乳液你都没在擦对不对？」 「事情多，一忙就忘了。」岳皓扬歉然一笑。 「也是，唸医学系忙碌很正常，不过你还是给我努力擦喔！看你皮肤都起屑屑了。」周欣乔心疼地摸着。 岳皓扬握住她放在自己颊边的手，另一隻手拨开她的瀏海，「你工作压力也很大吧！看起来好像又瘦了。」 「我瘦不是因为压力，而是我在减肥。」周欣乔纠正他。 「你怎么天天减肥，上次见你，你也在减肥。」语毕，岳皓扬与她牵着手搭乘车站的电扶梯往市集的方向移动。 「不光是我，大多数的女孩子哪个不是天天喊着减肥。」周欣乔伸出手指弹他额头。 「说起减肥，庄颖蓁自从生完小孩后，身材好像……」 「颖蓁去年生完孩子后，的确一直没时间减肥，莫劭鑫那个女儿傻瓜，也不知道会不会嫌弃辛苦帮他生孩子的颖蓁。」 两人走马看花，随兴逛着，市集里贩卖的东西有衣服、包包以及许多文创小物。 「我认识的莫劭鑫不是会嫌弃老婆的那种人。」岳皓扬为朋友说话。 「其实我也不觉得莫劭鑫会嫌弃颖蓁，除了生產完的身材，他们之间只是多了个前世情人罢了。」周欣乔耸耸肩，「不说这个了，你看！」她指出前方不远处某个摊位上的宣传看板，「如何？有没有兴趣？」 「打卡就送客製化的橡皮擦印章。」岳皓扬唸出看板上头的文字。 「我觉得很不错耶！走，一起去看看。」周欣乔拉着他走到摊位。 摆摊人员说明完游戏规则以后，两人拿出手机在他们的脸书粉丝专页上按讚，并且打卡标记到此一游。 「好的，请问两位，今天想要刻什么样式的印章呢？」确认完毕，对方亲切询问。 「今年是龙年，我想要一隻q版的龙！」岳皓扬很快决定。 「小姐呢？」 周欣乔犹豫了一会儿才说：「那就宫崎骏的龙猫吧！圆嘟嘟的很可爱。」 「我也喜欢那隻龙猫，看来我们都很有眼光喔！」刻章的年轻女孩藉由笑容拉近与周欣乔的距离，然后才开始低头动作。 等候时，除去被摊贩推销產品的时间，周欣乔只专注看着刻章人员的动作，岳皓扬则是看着周欣乔期待的表情，自己也情不自禁地一起期待着。 约莫十分鐘过去，两人拿着自己的印章与对方道完谢便离开了，这时岳皓扬突然说要带周欣乔去一个对他来说至关重要的地方走走。 「你卖什么关子呀！这样我更好奇了。」周欣乔双手揹在背后，脚步轻盈。 两人来到一处郊外，正午时分，阳光正盛，周欣乔身上微微沁着汗珠。 方圆十公里内有一座树林，岳皓扬牵着周欣乔小心翼翼走进去。 然而这个地方，周欣乔并不陌生。 搬到南部生活的那年初始，无聊的时候她会带着书本来到这座树林，愜意地在只有自己知道的「秘密基地」里看书。 驀地，她想起过去在树林里常待着看书的地方，那地方附近正好有一座湖泊，而岳皓扬说第一次见到她是在一座湖泊边，现在他带着她来，难道是为了让她看看他说的那座湖泊吗？ 「奇怪，我明明记得就在这附近呀！」岳皓扬抓抓头发，很是苦恼。 「岳皓扬，该不会树林里的湖泊就是你第一次看见我的地方吧？」 「你怎么会知道？」 这下子真相终于大了个白。 周欣乔重重叹口气：「亏我还把这里当作是自己的『秘密基地』，结果还是被你闯进来了。」 岳皓扬先是愣了愣，随后才明白周欣乔是真的曾待过这座树林。 之后他乾脆耍起嘴皮子，「我不知道误闯的是不是你说的『秘密基地』，但可以肯定的是，我是闯进你的心里没错。」 听完这些话，周欣乔冷冷横了他一眼，懒得理他。 用落叶克难地铺出一处乾净的地方，周欣乔直接席地而坐，岳皓扬却依旧站着，没找着湖泊不甘心似地。 「别找了，吸吸芬多精就很好了。」周欣乔劝道。 「你不知道那座湖泊对我的意义有多么重大！我是不会轻易放弃的！」 周欣乔赢不过他的坚持，改用另一种方式来平復他焦躁的心情，「好，但你坐下吧，先聊聊当年你见到的我，有什么特徵？」 「既然你愿意聊，我就一件一件慢慢问囉！」岳皓扬连製造乾净的区域都省了，毫不介意地直接坐下，「你是不是会带着书本来树林里看？」 「是，我喜欢中文，更喜爱看书，所以唸中文系是我人生最正确的决定。」 「那你是不是总是穿一件白色洋装来？」 周欣乔回忆片刻后方才肯定：「是偶尔会穿白洋装没错。」 总算可以百分之百确定，周欣乔真的不是当年姚昶平和莫劭鑫口中的「魔神仔」，岳皓扬也没有被鬼牵走，他在湖泊边看见的那名女孩就是周欣乔。 两人陷入一阵沉默当中，四周只有不知名的动物叫声以及风声，驀地，岳皓扬轻轻笑了起来。 「什么事这么好笑？」周欣乔揉了揉乾涩的眼睛，打起精神。 「周欣乔，我比你还幸运，」岳皓扬伸手揉乱她的头发，「你命中注定要花一年的时间才能找到真命天子，而我却只透过三次的水边之缘就找到真命天女了，你说，我是不是幸运很多？」语毕，岳皓扬拍拍屁股站起来，「走吧！我们也该回去了！到了人多的地方再想想还要去哪。」 周欣乔握住岳皓扬的手，借力使力站起身。 两人的身影消失在树林外，而湖泊到底在哪里依旧是个谜，有可能乾涸了，也有可能在树林最深处，总之没人找出来。 唯一能确定的是，树林里有一对恋人手牵着手一起来过，而他们现在正漫步离去。 《全文完》